安伦被梁沉武拿麻绳绑住了,此刻歪倒在地上,咬着牙一声也不吭,像个石头做的犟骨头。
他盯着苏鱼止住血的伤口,眼里有一丝丝的不甘心。
苏鱼发现了,她晃了晃受伤的手,“安伦,我死不了,反倒是你落进我的手里了,你说你亏不亏?”
“主子,别动!”白砂生气道。
“好好好。”苏鱼嘴角噙笑,靠在椅背上,一动也不动了。
“不亏,起码能让你受伤了。宸王妃,你应该知道,我的嘴里是套不出话的,快些杀了我。”安伦说道。
当初在国宴上,任百般折磨都没有办法让安伦发出一点声音。
安伦平视着苏鱼,眼底死寂一片,毫无任何光亮。
苏鱼看着这样的安伦,她忽然笑出声,“安伦,金钦幽说,你是大漠的第一勇士,可你真的以为,你就无畏生死,你就是第一勇士了吗?”
想求死?她答应。
但既然来杀她,伤了她,落到她的手里,又怎么能不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苏鱼剑下,染过很多人的性命,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
安伦一直看着她,“宸王妃,你说这些,是何用意?要杀快杀,要剐便剐,何须多言?!”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勇士,什么第一勇士,根本就是来搞笑的。”苏鱼冷嘲道。
既然身体上的折磨,安伦能完全承受。那她就来剜心,想让一个人痛苦,攻心为上,杀亲次之,最后,才是杀他。
听见有人说他不是勇士,安伦暴跳如雷,全无刚才的淡然,要不是梁沉武死死按着他,他恐怕都能冲起来。
“你胡说什么?我不是勇士,那谁才是?!”安伦咆哮。
他为了大漠,孤身一人深入敌营,刺杀苏鱼,将家国视为第一,他不是勇士,谁才是呢?
苏鱼慢条斯理的道:“你以为你很伟大吗?激动什么?不如听我慢慢说?”
她嗤笑一声,道:“在我看来,真正的勇士,拥有自己的信念,能为了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而拼搏努力,你这样的,无非金钦幽座下的一只走狗,走狗二字,才是形容你安伦的。”
安伦想反驳,苏鱼不等他说话,声音清晰的道:“你愚昧地相信不惧疼痛,就能成为勇士了,为别人套在你身上的大漠第一勇士的名头,而在沾沾自喜,麻木地听从别人的命令,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问你,我说得可对?”
“不对…对…”安伦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因为苏鱼的话,将他内心深处揭露出来。
他享受着第一勇士的称号,也想效仿荆轲刺杀苏鱼,让大漠后代将他视为一代人物,名垂千史。
这些,都是他午夜梦回时,脑子里偷偷闪过的念头。
“安伦,你不是勇士,你是一条听话的刍狗,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懂得,我真为你悲哀。”苏鱼的手被包扎好了,她站起身,用最冷锐的话去刺安伦。
“安伦,我不杀你,我送你回南马郡,既然你自己认为你是一名勇士,全心全意地为你的大漠着想,那我就成全你,送你回去,让你继续有机会为你的大漠效汗马之劳。”苏鱼挑眉,示意梁沉武把安伦拉出主帐外。
安伦不知苏鱼话为何意,他因苏鱼的话心神剧荡,被挂上石兵的手。
石兵从安国军营一步步走向远处的南马郡,走到南马郡城下时,它动作僵硬地将挂在手上的安伦抛进城中。
“——是安伦!真的是安伦!”城墙上巡逻的大漠士兵终于收回刀剑,有人去扶安伦,为他解绑,有人去禀告九王子。
金钦幽疾步而来,身上的衣袍还没穿好,凌乱地挂在他的肩膀上。
“安伦?!你怎么被他们送回来了?你不是去刺杀宸王妃的吗?”金钦幽质问。
安伦收起所有杂乱的思绪,他像平常一样,恭敬地朝金钦幽单膝跪下,以示忠诚。
“禀九王子,我失败了,被宸王妃抓住,然后…她命石兵将我送回南马郡,说让我继续能为大漠效劳。”
出于私心,安伦将苏鱼嘲讽他的话,隐瞒不言。
殊不知,金钦幽看他的眼神,渐渐带上了一抹杀意,“那宸王妃呢?你没刺杀成功,她怎会轻易放过你?”
“安伦也不知,安伦只伤到了她的手。”
“伤到了她的手,她却放过了你?这个宸王妃,我调查过她从小到大的事迹,跟她作对的那些人,不是死就是亡,你去刺杀她,她却放过你,安伦,你是不是跟她达成了什么交易。”金钦幽疑心道。
安伦一听,登时抬起头,“安伦没有,我是大漠的…第一勇士,怎会背叛大漠,背叛九王子您?”
不知为何,第一勇士四个字,安伦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但金钦幽,却从来没见过安伦犹犹豫豫的样子,他几乎在心里已经断定,安伦背叛了他。
他抽出旁边侍卫的剑,朝安伦走去。
看着金钦幽拿着剑一步步靠近,安伦瞳孔在缓缓放大,他忽然拱手,朝金钦幽低下头,“九王子,安伦真的没有背叛!”
“我不信。”金钦幽道,他手里的剑,猛地捅向安伦,一剑贯穿了安伦,血迹嘀嗒地往下淌。
安伦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猛然睁大,他的面目变得有些狰狞,充斥着满心委屈,倒在了血泊中。
“金钦幽此人,聪明绝伦,但他却有些刚愎自用,自恃自己天下无敌。也正因为他的聪明,想的太多,疑心病太重,他的优点,因此成为了他的缺点。”苏鱼道。
她的手疼得厉害,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干脆召集所有没睡的将领,去议事帐里深夜谈论接下来的战事。
“所以……安伦平安无事地回到南马郡,对他来说反而是一桩坏事!”一名姓蓝的副将恍然大悟道。
“没错,我不杀安伦,安伦也活不过明日的朝阳,既然如此,就让金钦幽动这个手好了。”苏鱼冰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