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侯咬咬牙,问道,“神医,你当真是不肯救我的女儿吗?”
神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了,我不是不肯救,而是要你们满足我的一个条件,我才会救人,堂堂什么侯,难道连黄金万两也拿不出来?”
这人还真会给人扣屎盆子,当他是善心泛滥的烂好人不成?
有人满足他的条件,他才会救人,他的医术值得这个价钱。
长乐侯又气又难堪,他甚至觉得,神医这样嚣张,和苏鱼那个丫头脱不开干系!
苏鱼那个贱丫头,怎么这么好命?二皇子的一瓶鹤顶红下去,竟然没能要了她的小命去!
旁边的尤氏也是面露哀色,“神医,你都肯救鱼儿,为什么不肯救珍宝?你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珍宝染病身亡吗?都说医者父母心,你怎么能这样见死不救呢?”
她控诉着神医。
神医被她的一番控诉搞得有些晕乎乎的,他指了指自己,有些好笑,“我说这位夫人,你去大街上问问那些摊贩,不用银钱就能白白买他们的东西吗?你这个逻辑实在是可笑,大夫医者仁心,可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救的,就连外头的三殿下,那还是跪到我满意了,我才肯出手救人的,你们什么也不付出,就想用我的医术救人?就做着天上掉馅饼的梦去吧!送客送客!”
长乐侯和尤氏被他挤兑得脸色铁青铁青的,难堪十分,可却没理论,就被那两个小厮给半拉半请的出了院子。
“真是岂有此理!不过是一个臭老头,竟也不买本侯的面子!”长乐侯气得要吐血了。
尤氏也面露绝望,她的女儿,可不能就这样死了,她的女儿,还有上好的前程风光在等着她哩。
“侯爷,您快想法子,救一救珍宝啊……”她哭哭啼啼的道。
长乐侯又心疼又恼怒,当下就想对着院门破口大骂,可来人却阻止了他。
来人是驻守在这庄子里的其中一名御医,“侯爷,二夫人,臣是三殿下派去为贵府五小姐诊治的。请带路把。”
宫中的御医每一人都医术精湛,见着这个御医这样好说话,当下长乐侯和尤氏也消了几分火气。
黄金万两他们拿不出来,神医就请不动,那他们就不请了,请个御医回去也是一样的。
等他们离开了,暗处才走出两人来,景长风坐在木椅上笑得一脸深意,身后的暗一挠挠头,“主子,为何这般好说话?直接让那御医去医治那个什么五小姐了,此次昭阳郡主染上天花,也查清楚了是那个继室买来了天花病人贴身用过的珍珠首饰。”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见死不救,让他们自食恶果,这才是他家主子行事的风格才对。
谁知他家主子今日竟然这样好心,让御医跟着他们走了。
景长风嗤笑一声,“暗一,你可知道,生不如死,那可比死还痛苦。”
且不说苏珍宝能不能好,就算能好,他叮嘱御医下的暗手,也能够叫苏珍宝生不如死了。
暗一这才恍然大悟。
有神医的精心配药调养,苏鱼和苏一萍身上的病症,不过几日便悉数褪去了,和正常人没什么反应了,唯有身体上留下的零星痘印,还有手上为防止抓伤而绑的青紫的勒痕,旁的真是看不出来有半点染过天花的模样。
看得留守下来的御医啧啧称奇,连连感叹道,“这天花病人,就算是侥幸不死,那也得留下满脸的痘痕,还得养上一两个月这才能大好,可神医出手,竟是短短的数日,便能把人安然无恙的从阎王爷那儿拉了回来。”
那日苏鱼高烧病危时,和一脚踏进阎王殿真是没有半点区别了。
苏鱼看着神医为自己诊治,唇角的笑意也越发鲜明,“神医之所以能被称为神医,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神医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也高兴的笑起来,“你这丫头,倒还嘴甜会说话。老朽能被这么多人尊为神医,只要是有一口气的,我可都能从阎王爷的手里给抢回来,这可不是说笑的。”
见神医一副她已经痊愈的欣慰神色,苏鱼也不禁高兴,高兴自己没在尤氏和景玉珩的算计里死去。
既然她没死,那接下来,该要担心的,便成了长乐侯他们了。
有她在,长乐侯府还想安安生生的不成?
苏鱼勾起唇,一扬手,“回京!”
说回京就回京,他们急忙收拾行装起来,苏一萍病也好了,只是比起苏鱼,她年纪小,起痘时没有忍得住,在脸上留下了好几道磕磕绊绊的痘痕。
幸好神医追求尽善尽美,调了养颜的配方药膏给苏一萍用,倒也没什么大碍。
小丫头扑进苏鱼的怀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红了起来,“大姐姐,姨娘她……我今后再也见不着姨娘了。”
经常给她做好吃的吃食的姨娘,再也看不见了,每一想到这里,小丫头就很想哭。
苏鱼见她这般,心里也涌起了心疼,对景玉珩的厌恶更上一层楼,她摸了摸一萍的头,“好了,咱们一萍,得要坚坚强强的才对,这样,姨娘在天之灵,才会高兴不是?快收起你的眼泪,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了,不能解决问题,只能带来麻烦。”
苏一萍急忙收了眼泪,她乖巧的点点头,她不能再哭了,再哭,姨娘该不高兴了。
她不要姨娘不高兴。
收拾了行礼,他们也上了马车了。
景长风倒是想跟着她们一块走,可圣旨来了,宣他立即入宫,他离了皇宫这样久,皇帝能憋到现在才传旨让他进宫,也是憋得狠了。
他将暗一留下来,便先进了京。
苏鱼上了马车,小丫头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角不放,她也只能抱着苏一萍闭目养神。
只是还没走多远,才离开了庄子不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苏鱼立即就睁开了一双凌厉凤眸,看着在她怀中睡着了的一萍,她压低了音量,“怎么回事?”
白砂掀了车帘小声的禀报道,“主子,路中央躺着个生死不明的人,身上还流着血呢。”
也不懂是生还是死。
“移到路旁边去,继续赶路。”苏鱼淡淡的道,她穿过被掀开的车帘,果然瞧见路中央躺着个男子,看着身形高大,可面容却被焦炭抹了一层黑。
看不清楚容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息。
即便是还有气息,苏鱼也不会救人的。
在她的世界里,除了她的人,旁人的生死,和她有什么干系?
她就是这样的心狠,随意救人揽事,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一片没用的烂好心。
她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够她耗费心力了,没精力去管旁的事。
白砂应了声儿,连着暗一一块去把那男子抬走,可人还没重新上马车来,白砂的声音却先传来了,“主子,他拉着奴婢的手,喊着救他呢,主子,不妨救上一救,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白砂明白苏鱼的性子,可男人像是意识还没有完全的散去,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想让她救他。
白砂有点狠不下那个心肠。
苏鱼闻言,便小心的把苏一萍放在铺好的毛毯上,亲自下了马车去。
果然,那男子被抬到了路旁边,可一双白净和面容的黝黑丝毫也不相符的手,紧紧的抓住了白砂。
这一看,苏鱼便看出来了,这男子必定是个麻烦事缠身,并且被人追杀的富家公子。
有权有势的家族里头,最不缺的就是自相残杀了。
苏鱼正想开口让暗一把男子的手掰开,却见男子兀然睁开了眼,他看上去意识并不清醒,可绝望的眼里藏着深深的求生欲望。
苏鱼看见,便生了几分恻隐之心,这样的视线,和前世的她,十分的相像。
她扬了扬手,“勄翠,在马车车厢的第二个格子里,取伤药和一袋银两出来,再取一盘干净的点心和水。”
勄翠靠在马车边看着男子身上的血,早就有点害怕了,一听,就立即弯腰进马车里取来了这些东西。
苏鱼弯下了腰,亲自给男子包扎腰腹的那一道伤口来,她包扎的手法十分的娴熟,前世的她,在战场上没少受过伤,处理伤口,也不过是家常便饭。
等她为男子处理好了伤口,才将那袋银两塞进了男子的衣袖中,点心和水也放在了男子的旁边,“我只能帮你帮到这里,能不能醒来,还得靠你自己。”
那男子早已闭上了眼,可在苏鱼起身要准备离开时,男子的手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裙摆。
苏鱼皱着眉看去,却见男子又睁开了那双眼,意识仍旧在坚持着没有涣散。
这样的坚持忍耐力,倒是让苏鱼有些刮目相看了。
“你……你是谁?”男子声音敌不可闻。
还是苏鱼练就了一副好听力,才听见了男子的话,她想了想,便弯下腰同他道,“我是京都长乐侯府的小姐,你若是要报恩,便不必了。”
不知男子有没有听进去,他闭上了眼,手也缓缓的松开裙摆,落在布满尘土的硬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