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转过头来,望着长乐侯,面上露出几分疲态和劳累来,“侯爷,我梦见了安嘉。打上一次我亲眼看见安嘉,差点被安嘉的魂魄害死以后,我就夜夜都睡不了一个好觉。我已经吃了一个月的辣食,那道士也说安嘉真正的消失了,可我的这颗心,还是安心不下,总觉得安嘉还在,时刻的要取我的性命。”
她吃不好睡不好,白日里还要施一层厚厚的脂粉来掩盖她面上的疲态。安嘉安嘉,活着骑在她的头上,死了还不放过她!
尤氏保养得良好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让长乐侯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恶鬼,他也给吓得一个哆嗦,像是为了掩盖,他大声的道,“行了行了,你怎么整日里疑神疑鬼的。做法的道士不是说了吗?恶鬼已除!”
当年亲手喂安嘉吃下毒药的,是他。大概是被苏鱼拿捏得狠了,再加上尤氏在一旁的动静,长乐侯也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他直接翻了被褥起身,示意婢女来为他穿衣,“我回书房去了,你别整日疑神疑鬼的,你人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说着,等穿好了衣裳,就大步离开了。
尤氏借着这个空隙,也缓过神来,她扭头,正好就瞧见了长乐侯离去的背影,她的牙顿时就咬起来了。
从前长乐侯还会百般怜惜她,可自打闹鬼一事后,长乐侯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怜惜她,可夜里却鲜少来她的房间了。
苏珍宝一死,她就看见了这个相伴多年的男人眼底深深的不耐烦,尤氏怎么可能不明白?长乐侯的心,这是脱离了她的掌控了。
她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没关系,她还有娉婷,还有昊辰这两个孩子,她是侯府的主母,这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她重新躺下来,却是睁眼到天明。
清晨,一夜的露水令屋檐都在滴着水,仿佛下过了一场小雨似的,四处都湿哒哒雾蒙蒙的。
苏娉婷就是踏着露水来了尤氏这里,她一进门,便将身上的斗篷撤去,一脸不耐的道,“母亲,这么一大早,你差人叫我过来做什么?”
尤氏拿出了一张红色的请帖,她递给苏娉婷,“这是靖侯府昨夜派人送来的,明日就是靖侯夫人的四十大寿了,娉婷,我想将苏鱼瞒着,咱们两去就成了。母亲绝对不会再给她一个踩着你上位的机会。”
苏娉婷接过来细细看了,脸上的不耐烦渐渐散去,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这静侯夫人是个寡妇,靖侯早在五六年前就亡了,但这静侯夫人,在陛下面前却颇有颜面。
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这靖侯夫人,正是出自江南一方首富范家。
范从容和静侯夫人,不正是姑侄的关系吗?
苏娉婷笑得明艳动人,她将请帖收起来,“母亲,不必瞒着苏鱼,我自有打算。”
“你?”尤氏狐疑的望着她。
苏娉婷点了点头,她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叠银票,细数有千两之多,“这是给你的,你只要把你自己打扮得不丢人就行了。”
抓住了范从容,就代表着抓住了无尽的财富,苏娉婷笑得更加得意了。
而苏鱼,很快就得知了明日是靖侯夫人寿宴的事情,还是尤氏专程派人来跟她说的。
她想了想,便干脆应了下来。
“她们有这么好心来告诉主子您?”勄翠撕着鸡腿肉喂狄,一边说话,“奴婢可不相信她们有这个好心肠,主子,您千万要小心。”
苏鱼自然也知道,尤氏和苏娉婷,是不可能这么好心又无缘无故的来跟她讲这件事情的,若是她们的性格,怕是和平时一样,藏着捂着,等到了时辰就自己去。
现在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她收敛起神色,“不管她们准备什么阴谋等着我,我都恭候。我还希望,她们早点使出她们的毒计,露出她们的尾巴来。否则,我还真的不好下手对付她们。”
第二日。
苏鱼和尤氏苏娉婷出发了,她不和她们一辆马车,只自己坐了一辆。
待到了靖侯府门前,她下了马车,却见苏娉婷先一步站到了她的马车外面,见她出来,苏娉婷便伸出手来笑得一脸柔和,“大姐姐,娉婷来扶你下马车。”
“不必。”苏鱼淡淡的回她,这蛇蝎女人的手,她可不敢碰一分。
她自己下了马车,却见苏娉婷眼眸含泪,哀怨的望着她,“大姐姐,这是在外头,娉婷只是想跟你好好的,一番好意罢了。”
“苏娉婷,天底下谁都知道我和你们这一家人不和,你千万别再往我跟前凑,在我跟前莫名其妙的哭起来,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的吗?”苏鱼也笑起来。
凭着她对苏娉婷的几分了解,苏娉婷莫名其妙的做出这样一副姿态出来,那旁边必定是有一个人,是让苏娉婷在意,并且能让她演姐妹情深这出好戏的人。
她凤眸凌空一扫,却见除了几个宾客,还有靖侯府门前站着,正目光阴凉朝这边望来的一名男子。
男子的面容很是熟悉,正是在双喜楼出现的紫衣男子,也是那个想要在背后阴双喜楼的人。
她眯了眯凤眸,不理会在那里演苦情戏码的苏娉婷,直接走到了男子的面前,“敢问公子是?”
男子早在她靠近时,便收起了眼中的阴鸷,这会儿淡淡笑着道,“靖侯夫人的侄子,范家家主,范从容是也。范从容见过昭阳郡主。”
他拱了拱手,可头却未低分毫。
他一说江南范家,苏鱼就有些恍然大悟了,江南首富之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令苏鱼诧异的是,前世她也见过范家家主,并不是眼前这个范从容,而是一个野心贪婪能力却缺乏的男子掌家。
她当时见过了范家家主,还跟景玉珩说过,范家在此人手中,必定走向没落。
可眼下,怎么范家家主,成了一个她素未谋面的范从容了?并且对方一出手,就是朝她的双喜楼下这么阴损的套。
她又没惹过他。
苏鱼有些想不通,但她将这个疑惑埋在心底,淡淡的笑了笑,不动声色,“原来是范公子,那我就先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