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娉婷狠狠的掐了一把尤氏的手肘,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苏鱼没有死,反而回来了,她们来这双喜楼接管本就理亏在先,眼下也不能将这双喜楼抢过来了。
更令苏娉婷在意的是范从容。她抬眼去看范从容,却见范从容默然不语,一双怀疑的眼睛在望着她。
能当上范家家主的人,岂会是那些好糊弄之人?若非有那份恩情在手,又瞧见范从容对恩人魂牵梦绕的,她也没把握能掌控住这个男人。
可眼下,苏鱼的出现,将她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她立刻就向前走了几步,神色哀伤的望着苏鱼,恳切无比,“长姐,我们并没有有这份见不得你好的心思啊!若是你不信,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才能叫你相信……”
她潜然泪下,晶莹剔透的泪珠从面颊上滑落,再加上她出门前特地打扮过的妆容,能称得上美人垂泪了。
立即就有人怜香惜玉了,便走过来劝说道,“昭阳郡主,你们都是一家姐妹,何至于闹得这般难堪?这儿可有不少人看着呢。”
俗话都说,家丑不可外扬。
可苏鱼却不一样,长乐侯府于她,可不是家!她恨不得将她们恶毒的心思揭露出来,曝光在光天白日下,叫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美人皮下,是何等蛇蝎!
苏鱼站在那儿,似讥嘲的望着苏娉婷的作态。
苏娉婷垂着的眼睑掩去了她的恶意,苏鱼活着回来,范从容也还没死,双喜楼拿不到手了,那就得想方设法的去令范从容打消疑心。
她才过了几日有钱的日子,她可不想再被打回原形。
想到这儿,苏娉婷恨透了苏鱼,却又拿苏鱼无可奈何。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本皇子亲自率兵去营救鱼儿,但口口声声说是鱼儿亲人的你们,可有派过人去找鱼儿半分?敢问长乐侯府,有吗?”说话的人,是景长风。
他衣袍尚有污痕,但此时毫不在意,似笑非笑的睨着苏娉婷的作态,眼底的嫌恶快要溢出来了。
“这……”尤氏被苏娉婷刚刚那用力一掐,理智也回笼了,她吞吐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们都知道是景玉珩绑走了苏鱼,也知道景玉珩不会留下苏鱼的性命,因此并没有派出一个人去搜寻苏鱼的下落。
可谁知,苏鱼竟然这么命大,都坠崖了,还能活着回来!
“你们不说话,那就是没有咯?是不是?所以,你们嘴里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景长风薄唇吐出如利刃般的话,他站在苏鱼的身边,想拉起她的手,但又想到了方才他见到的伤口。
他珍之重之的亲自为苏鱼包扎时,苏鱼也不喊疼,他瞧着都是手掌心都是血肉模糊了,心疼极了。
令苏鱼受伤的人,眼前的这对母女难道就没有份吗?
他心里暗暗想着,面上的讥讽越发明显,伤了她的,他一个也不会放过,早前布下的暗棋,也该发挥作用了。
见尤氏和苏娉婷两个都说不出一句肯定的话语来,围观的人哪里还不知道答案?他们纷纷唏嘘不已,望向母女两个的视线隐隐带着鄙夷,也没了先前的怜惜之意了。
范从容毒素刚褪,一时半会儿喉咙干涸,水也解不了这份干涸,只能忍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他瞧见这幅场面时,心底失望浓郁,夜间萦绕的玉手,还有救了他性命的苏娉婷,他一直都觉得她十分良善。
可如今,他怎么也无法把苏娉婷和良善这个美好的词汇联合起来,他看清楚了苏娉婷隐藏在底子里的异样和心虚。
她的演技,比他那个继母还差上一丁点的火候。
他的救命恩人,甚至是他心动的对象,竟然是表里不一的模样……范从容彻底不说话了,只是内心隐隐的带着对苏鱼的歉疚,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沉默的看着。
至于刚刚还站出来说话的人,慢慢的脸上也浮现出羞愧的神色来。
他干脆退回了人群中不再说话了。
偏偏就在此时,苏昊辰来了,他兴高采烈的带着两个小厮跑过来,见到苏鱼也在时,苏昊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话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苏鱼,你怎么还活着?”
不是说死了吗?苏昊辰在青楼里喝了不少的酒,又听小厮说尤氏她们来收双喜楼了,也赶紧跑过来瞧热闹,好扬一扬少爷的威风。
可苏鱼怎么还好端端的站在那儿?
话已出口,苏娉婷想捂住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她跺了跺脚,只觉得她的母亲,妹妹,弟弟,一个个蠢笨如猪!
就会给她拖后腿!
她的眼睛真正的红了,被气得发红,却只能忍着做出一个可怜的神情来,双眼含着泪花儿眨了又眨,“姐姐,你别听昊辰胡说八道!他还是个孩子,正是童言无忌的时候呢。”
苏鱼的眉挑了挑,她的视线凌厉凛冽,含着万剑齐发的如虹气势,令人不敢直视,“十三岁的孩子,说话确实是童言无忌。”
明显的讥讽意味,叫人无法忽视过去。
苏昊辰酒意上头,只大大的用他那双豆子眼瞪着苏鱼。尤氏和苏娉婷,生的都是好相貌,唯独苏珍宝和苏昊辰两人,相貌平凡无奇。
他一边瞪苏鱼,一边大声嚷嚷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苏鱼,你怎么不赶紧死了?像你这种被绑走一日一夜,肯定都被绑匪玷污了!苏鱼,你就是个实打实的贱人你知道吗?”
完了……尤氏一口气喘不上来,晕在了婢女的怀中不省人事。
没晕过去的苏娉婷咬牙,感受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鄙夷视线,她紧紧的掐住了手心。
她的亲弟弟,为什么也像苏珍宝一样来给她拖后腿?!
为什么?
苏娉婷很想朝苏昊辰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脸上扇一巴掌,把他的酒意给扇醒!
他的一番话,无异于将她们之前解释的话推翻了。
苏娉婷恨毒了苏鱼,连带着苏昊辰,也一并恨了起来。
苏鱼没有说话,她只是淡淡一笑,用伤着的那只手拔出腰间挂着的匕首,在另一只手的臂膀衣袖处划破了一角。
如白瓷般的肌肤露出一角来,晃眼极了,在如玉的肌肤上,殷红如血的朱砂尤为显眼,“你们见不得我好,处处想着法子毁我清誉,如今我只好自证给你们看!身正,就不怕影子歪!”
“圣旨到——”
在所有人都唾弃苏娉婷做的一切时,几匹快马远远朝这里奔来,为首的正是内侍麦原。
他在苏鱼面前下了马,手里明黄色的圣旨捧得高高的,“圣旨到,请昭阳郡主接旨!”
周围的人悉数跪了下来,苏娉婷也跪了下来,她目光不甘的望向那卷明黄圣旨,上头精致华丽的花纹,令她袖中手指越发攥紧。
是苏鱼!
又是苏鱼!
上一次是得封郡主,这一次又是什么封赏?
凭什么是苏鱼,而不是她?
苏娉婷脸上的神情似哭又似笑,她深深的埋下头,以免旁人再见到她面上疯狂扭曲的神态。
苏鱼恭谨的跪倒在地,她身旁的景长风拉了拉她的手,“鱼儿,这是我为你求来的惊喜。”
是什么惊喜?
苏鱼睁大了凤眸,认真的听麦原说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听闻长乐侯种种对昭阳郡主的不公,且在昭阳郡主危难之际没有丝毫动作,怜惜昭阳郡主,今特赐旨意,令长乐侯夫人安嘉,与长乐侯和离,昭阳郡主回安国公府安居,从此和长乐侯府再无瓜葛。钦此。”麦原道完,便将圣旨递给了苏鱼,满脸笑意。
苏鱼接了过来,她震惊极了,没想到,景长风求来的,是这样一道旨意。
陛下圣旨,令她彻底的脱离了长乐侯府。
从此也成为了国公府唯一的,光明正大的继承人。
她攥着圣旨的手微微用力,她本就想脱离长乐侯府单过了,可她是个闺阁女儿,心里又记挂着娘亲的死因,这才迟迟没有动作。
可她查了这么久,就算管家等人被吓得魂不附体,也不对外吐露半个字,她压根就找不到半分线索。
而如今,脱离了也好,她这一脱离,还是陛下赐下的圣旨,就算尤氏和苏娉婷再会装可怜,再会卖弄人心。
这用心不纯别有图谋的罪名,算是落实了。
她心里这般一想,脸上便带了几分真心的笑意出来,“臣女接旨,多谢陛下恩典。”
一道圣旨,从此就断了瓜葛。
苏鱼站起身来,她望向苏娉婷那头乌丝,又看被小厮按着跪在地上面有不甘的苏昊辰,她笑了笑,“既然圣旨已下,我和你们就再也没有半分关系了。苏昊辰,你方才辱骂我,你一介平民,可知辱骂郡主,是个什么罪名?”
她原本不知道苏昊辰的性子,但如今已经一目了然了。母亲心术不正,自幼言传身教,上梁不正,下梁必歪。
那她也用不着客气了。
苏昊辰脑子混混沌沌的,还回不过神来,“小爷骂你有什么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