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航。”曾晓柔此时讪笑了一声，也不知心中是喜是悲。悲的是这个杀人狂竟然果真是自己身边的人，一想到这个“医心狂”在这三个月的日子和自己朝夕相处，见得到的时候好像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医生，见不到的时候，却在这个干干净净的实验室里，做着杀人的勾当，还把杀人这种血腥的活儿做得那么精细，这足以让人哭笑不得了。
但曾晓柔发现自己心中还是有暗喜的。喜的总算是梁明轩和这件事无关了。
想到梁明轩，曾晓柔却心中一紧。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在了这儿，或者像前面几个受害人那样，被扔到某个地方静待路人甲的发现，岂不是很可悲？自己的家人会怎么想，成玉辉会怎么想，梁明轩……梁明轩会如自己想象的那样那么伤心吗？这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自己刚刚感受到他有一颗炙热的心，难道就要这么香消玉殒了吗……
曾晓柔果然不愧是一个作家，其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足以让人惊叹。此时的她竟然完全忘了自己已经落在了连环杀手“医心狂”手上，反而在心里不断地想着自己死后的可能性。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想到了，自己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了，如果自己死了，吕航将会继续杀人，而吕航又是梁明轩的得力助手，梁明轩岂不是很危险？如果吕航有意栽赃嫁祸给梁明轩（现在看来他一直在这么做），梁明轩可能会无辜入狱，而他光彩的精英的一生，将到此结束，他也再也不能在自己所热爱的岗位上付出了。
这无疑将对他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没错，是我。”吕航道，“晓柔，你转过来。”
曾晓柔双手举着，缓缓转了过来。
吕航一点也没有什么改变，还是那个吕航。他竟然穿着白大褂，温文儒雅地冲曾晓柔微笑着，一只手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曾晓柔。曾晓柔倒并不是很害怕吕航会开枪打死自己，因为她知道，吕航有很多的话要和她说。
“把刀放下吧。”吕航一屁股坐在了旋转圆椅上，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好像曾晓柔根本不是一个值得他费心费力的对手。在他眼前，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作家，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罢了。他的智商也不低。
曾晓柔乖乖地一松手，手术刀就直直地下坠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吕航满意地看着曾晓柔，道：“真是个听话的孩子。奖励你一个座位。”说着，吕航将自己身边的旋转椅踢了过去。
曾晓柔做了下来，开始环顾四周。话语权什么的，她总是很会把握。现在才刚刚开始，她绝对不会死。所以她要试着放轻松，和吕航交谈，知道一切的真相。
“你一点也不怕吗？”吕航随意地问道，但是手上的枪却一点也不敢疏忽，“或者换句话问，你一点也不惊讶吗？”
“其实有本事有条件成为连环杀手‘医心狂’的人，我一直认为人选只会在梁明轩的科室。而且我也一直觉得，真正有智商又有人格倾向会去做连环杀手的人，只有你和梁明轩了。当你在我背后开口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是你了，没什么好惊讶的。不过反而还松了一口气呢。”曾晓柔笑道，放下了双手。她看见吕航的双眼中刹那闪过一丝警惕，不过很快便被虚伪的笑意取代了。
“聪明。我知道我身边有很多的聪明人，所以一直很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医心狂’，我挺喜欢你在小说里给我取的外号，很文雅，却又不失狂野的气质……所以我要做得足够好，才能配上这个绰号。不过为什么当你知道我才是杀手的时候，会松一口气呢？因为你没信任错你所爱的人吗？”吕航饶有兴味地说道。
“哈哈，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曾晓柔大笑了两声，“首先，你证明了我的猜想是对的，这无疑会让我很开心。你想的也不错，我的确为梁明轩脱离了嫌疑而感到高兴。虽然现在只有我知道他是无辜的，我也相信你会不遗余力地置他于死地来摆脱自己的嫌疑。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相信我可以和你好好地谈谈这一切，而不是面对一个疯子直接被砍死。真相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看来我的确低估了你。”吕航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曾晓柔，“你果然是与众不同，就算死到临头，却一点也不害怕吗？竟然还想知道真相？你怎么知道我会把真相告诉你，而不是让你抱憾而去呢。”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也是一个很自傲的人。做出了这么‘伟大’的事，却因为法律不容而不能让人知道这一‘伟大举动’是你吕航做的，你已经无比遗憾了。所以你唯一能做的，只不过是找一个人倾诉罢了。”曾晓柔准确而清晰地说出了吕航内心的想法，“找谁倾诉呢？找一个可以说间接成就了你的一个不算太傻的女人，再合适不过了吧？至少她听得懂，能明白你的心思，说不定还能给予你掌声呢。这是你抓来的女人所不能理解的吧。”
“好，好。”吕航鼓掌道，“好一个曾晓柔，真是深谙人心呐，佩服佩服。你说的不错，我是需要掌声，而那些女人根本不能给予我满足。她们只会尖叫，只会惊恐，怎么能明白我所做的一切！你刚才的一番话足以证明你有价值来聆听我的一切。只不过很可惜……”
“可惜什么？”曾晓柔有点紧张地问，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可惜，你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今日我们一起好好倾吐一番后，我自然要送走你，以后说不定再也没有人能理解我了。我也许会变得愈加狂暴，最后控制不住自己，变得和你口中的那种疯子一样了。”吕航看了一眼曾晓柔，虽然面带微笑，但是眼神却有点黯然。
“你为什么选中了我？”曾晓柔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好像我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除去你太聪明了以外……”吕航狡黠地笑了笑，“你还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个故事结局的人。”
“……”曾晓柔想起了陈言先前说过，如果这个连环杀手真的是根据曾晓柔的小说来犯案，那么只有曾晓柔可以将他绳之于法，因为只有曾晓柔心里明白这个故事的结局。现在看来，当时吕航肯定听进心里去了。陈言这话也的确是冤枉了曾晓柔了。他没有看过曾晓柔的书，又怎么知道，有时候凡事不是绝对有个结局的。曾晓柔的结局，总是欲盖弥彰，引人无限遐思，如果直截了当告诉了你BOSS是谁，那还有什么意思呢。所以曾晓柔此时感到很无语。如果真的因为这个原因被吕航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必死无疑的话，那么陈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
“我是开玩笑的。”吕航见曾晓柔一脸怨气，不由得大笑道，“我如果想要借鉴你的小说杀人，难道不会调查得更清楚一点再做这种把性命都压上的事吗。我把你所有的书都仔仔细细一字不漏的看过一遍了。其实，你心里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结局，不是吗。”
曾晓柔实在是哭笑不得，没想到吕航竟然还算是自己的一个“铁杆书迷”，这也不知道是害了自己还是救了自己。看他一脸自信的样子，曾晓柔心中不断地评估着自己逃脱的几率，并且还在猜测，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打动这个高智商放了自己。只有得到了吕航作案的真正原因，才有可能一步步深入他的内心，找到他最想要的东西。
“那是为什么。”曾晓柔不快道，“到了现在，你还和我拐弯抹角，不肯如实以告么。”
“哈哈，放轻松，我的大作家。”吕航好像一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脸上笑容的样子，无论他是才华横溢，意气风发的名医状态，还是冷血无情，高能严谨的连环杀手状态，他的伪装，已经永远不能，或者说是无法撕下了，“我说的越久，你岂不是能活的越久？如果直来直去的，那还有什么意思呢？难道你不盼望一些跌宕起伏的情节和高潮迭起的戏剧性么。”
“本来还算有心情，但是一听说你一定要杀我，我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曾晓柔没好气地说道，“现在故事刚刚开头，我自然是不怕，但是等到你讲到了尾声，我便知道离我死期不远，只会越来越怕，而无心听下去了，这样真是一种煎熬，还不如你直接三两句话讲完然后痛快地将我杀掉抛尸什么的，还倒痛快一点呢。”
“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性子的。如果可能，我不一定会杀你。”吕航看着曾晓柔气鼓鼓的脸，若有所思地说道，“也许我还真不一定杀你。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了你吗，既然你对我无害的话，我又为什么抓你来这儿呢。”
“不知道。”曾晓柔撒谎道。她每次一看到吕航的眼睛，就感到不寒而栗，奇怪的是，好像吕航故意通过他的眼睛，将他想要表达的东西，都告诉了曾晓柔。当吕航问出了这个问题的同时，曾晓柔感觉自己已经想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