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黑。
牛角湾人，在牛角湾开了个小赌场，有点小势力，手底下有那么一帮看场子的小弟，也就十来个人，多了他也养不起。
牛角湾不远，就是前边三里左右的一个乡镇，骑摩托车的话，三五分钟足够了。
安南市风气不好，十有八九都好赌。秦有田也不例外，特别是这两年，事业走上正轨后，秦有田不用怎么管，大部分时间都在赌场上打发。
一来二往，久而久之，便跟牛老黑结实，关系谈不上有多好，也就熟脸。隔不远，牛老黑对秦有田颇了解，知道他有钱，帮他做点小事儿什么的，捞一笔钱还是不错的。
于是，挂断电话后，牛老黑当即组织一帮人，十来号人，飞车党一般，浩浩荡荡杀向秦家村。
没到五分钟，牛老黑等人便出现在秦天等人视线之中。
秦天冷笑着上前一步，挡在秦穷身前。既然秦有田撕破脸皮想收拾他一顿，那么秦天也没打算对他客气。
“嘿嘿！小天，你到边上去。”
秦穷知道秦天的心意，甭看他年迈体衰，想当初，年轻的时候，秦穷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祸害。成天跟人干仗，他脾气火爆，经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打仗嘛！有什么可怕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直到后来，秦穷参军，他才算走上正途。
秦穷附耳低语：“小天，这里有我就行，几个小毛孩儿而已。待会儿动起手来，你就溜走，我担心秦有田那个杂碎会来阴的。”
要知道秦天身上背负着命案，如果有人报案，秦天就麻烦了。
话落，秦穷搓了搓手，没等牛老黑等人下摩托车，他拽紧拳头先一步冲进人群。
“这老爷子……”
秦天苦笑。
受老爷子影响，秦天忠君爱国，这些年在外边当雇佣兵的时候，没少为祖国做事。相信，他以前犯下的错，国家应该已经给他洗白了吧！
“老黑，就是他们俩儿，削他。”
见秦天和秦穷冲上来，秦有田连忙后退，指着秦天秦穷冷笑连连。“给我装犊子！”
秦天很能打，这点秦家村的人都清楚。但就算他再能打，能打的过十个人？秦有田臃肿的肥脸绽放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待会儿必须要扇秦天两大嘴巴子，让他明白，这年头光拳头大可不行，兜里有钱才是大爷。
“老爹，还是我来吧！”
秦天拽着秦穷不放，这么大年纪了，万一伤到哪儿就不好了。
见要干仗了，饶翠花连忙拉着秦爱华，搬着凳子后退，免得伤及无辜。
秦爱华嘴唇翕动，最终没出声。
作为村支书，按理他应该劝解一下，外乡人欺负到本村人头上来了，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只是，秦爱华心里也觉得，秦天和秦穷是该吸取点教训。做人不能太张狂！
“就这两个是吧？动他！”
牛老黑杵在秦有田身边，大手一摆，霸气十足。他手底下那十来号人停好摩托车后，便将秦天和秦穷围了起来。一个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彷如一群饿狼扑了过来。
“不要打了，八叔公来了。”妮妮焦急喊道。
樟树前的烂泥路上，妮妮搀扶着八叔公，一瘸一拐走来。
秦有田跟秦天争吵时，躲在屋子里偷听的妮妮就担心他们会闹的不可开交，作为小辈，她又不方便劝架。听到秦有田打电话叫人来修理秦天后，妮妮便从后门摸了出去，跑去找八叔公了。
八叔公是秦家村祖宗级别的人物，极其神秘的一个人，他住在坟山右侧，歪脖子老树下的一破土房子里边。
没人知道他的大名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今年几岁。只记得，似乎很小的时候，八叔公就跟现在一样，瘸腿，一头银发。长大后，八叔公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好像，他都不会老。
“滚远点去，碍你们屁事。”
牛老黑怪不爽，咋秦家村的老头都好管闲事？多两个后生都好些，后生身体好抗揍，老头子……麻烦，打打不得，骂也骂的不光彩。来前他就盘算好了，等帮秦有田搞定后，最起码也得朝他要两万块活动费吧！
谁知又跳出个老不死的来，事情搞砸了，打不成了，他怎么好开口朝秦有田多要点钱？
“啪！”
没来由的，秦有田扬手一巴掌扇过来，啪的一声脆响，牛老黑脸上乍现出五道鲜红的手指印记。牛老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懵圈了。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牛老黑糊涂了。
据他了解，秦有田胆儿挺小的一个人，又是他打电话叫自己带人帮他干仗的，怎么，秦有田反倒对自己动起手来了？“秦有田，你他妈的疯了？”
“我……”
秦有田有苦难言。
十几二十年也难得见八叔公出门一次，他一直呆在土房子里边，吃喝由大家轮流提供。所以，除了秦家村的人，外乡没人知道八叔公的存在。
没人知道八叔公成天呆在破房子里边做什么，他在秦家村的地位，堪比活神仙，没人敢对八叔公不敬。
牛老黑辱骂八叔公的时候，秦有田想劝说牛老黑别乱骂，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可……连秦有田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会动手扇牛老黑大嘴巴子。
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掌控着他的臂膀，促使胆小如鼠的秦有田，赏了牛老黑一耳光。
牛老黑火了，他抬脚踹了秦有田一脚，怒不可遏，扑向秦有田。“你娘个肥猪，脑子有病？我弄死你！”
牛老黑恼怒成羞，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敢扇他牛老黑耳光，这是第一次，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传出去，他牛老黑还怎么混？
“都过来，先整死肥猪。”
在牛老黑的号召之下，他那些个小弟掉过头来，冲向秦有田，一顿拳打脚踢。
秦穷以及围观的秦家村人，顿时傻眼了。
这闹的是哪一出？
就听见秦有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别人不知道秦有田怎么回事，秦天却猜测到一二。
过了会儿，八叔公终于开口。“外乡人，回去吧！”
沧桑的声音像是来自远古。
秦天往前跨一大步，紧接着，秦穷以及所有秦家村的人都站了出来。一个挨着一个，围成一道弧形，驱赶着。“走！”
秦天跟秦有田的矛盾，那是自家人发生冲突，秦家村的人只能从旁劝解。但外乡人欺负到他们头上来了，秦家村的人没理由不站出来。
面对虎视眈眈的众人，牛老黑几人连连后退，他们才几个人？秦家村全村人全站在他们面前，老老少少，一个不少，就连饶翠花，还有那三岁小破孩儿，也皱眉瞪眼。
牛老黑怯弱。
牛老黑手下虽然没几个人，但在十里八乡，谁敢不给他面子？就是在张家山那个千户大村，牛老黑也敢横着走。秦家村……牛老黑咧嘴冷笑，视线掠过众人，最终落在秦有田身上。“好样的秦有田，你有种！”
“我们走！”
秦有田颤颤巍巍爬起来，光鲜的西装领带上，沾满了烂泥，狼狈不堪。脸上，也不知道给哪个王八羔子踹了一脚，半只鞋印，特清晰，看着怎么就那么滑稽？
“嘟嘟嘟！”
看着牛老黑领着小弟铩羽而归，秦有田心里发毛。这下可把牛老黑给得罪惨了，往后出秦家村，秦有田都得注点意。否则，落到牛老黑手里，免不了一顿胖揍。至少过年前后这段时间，秦有田是不敢离开秦家村了。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当着全村人的面，非但没教训秦天，反倒自己给人胖揍了一顿，痛死了！左右都没落着好。
秦有田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自己，自己怎么那么犯贱？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扇牛老黑大嘴巴子？
秦天，八叔公，秦妮妮以及全村人的目光汇聚在秦有田身上……秦有田有种想哭的冲动。
妮妮她……如果八叔公没来，情况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都怪秦天，要不是这小子出口不逊，自己又怎么会招牛老黑来。
秦有田盯着秦天，眼神中充斥着阴险之色。
秦有田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惩治这个家伙，在秦天身上找回失去的脸面：“秦天，别忘了你的身份，还想回家过好年？哼！”
正当秦有田幻想秦天跪在他面前，可怜巴巴向他认错时，八叔公的声音，骤然响起。“秦有田，你自己去宗祠面壁思过吧！”
“我……”
秦家村的宗祠坐落在坟山的一侧，很偏僻的一个地方，平时根本没人会去宗祠，阴森森的，怪吓人。秦有田哭丧着脸，想不去，可……八叔公发话了，他敢不去吗？
八叔公从始至终，眼睛都没瞧过秦有田一眼，他朝秦天招了招手，严肃的老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来。“小田，跟叔公来。”
这反差……秦有田心里好不痛快。
“秦天，你，你……气死我了。”
秦有田绞尽脑汁想对付秦天，可是，除了牛老黑之外，秦有田还真找不到第二个人。而今，估计牛老黑现在恨不得生吞了秦有田吧！
面子没争到，丢人现眼不说，还得罪牛老黑，完了还得去宗祠面壁思过。
秦有田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