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秦可2019-02-18 11:1310,329

  一个月后。

  夜幕已经降临,天空中只闪烁着几颗星星。

  麦麦站在门口,穿上细长的高跟鞋后又照了照镜子,对正收拾桌子的莫岷说:“我去上班了,明天早上你要吃什么?我顺路带回来。”

  莫岷放下手中的事情,走过来站在麦麦面前,一脸严肃地说:“你怎么每天晚上都要出去?你到底在上什么班?”

  “不是说了在推销化妆品吗。”麦麦想要把堵在门口的莫岷推开却失败了。

  “推销化妆品需要彻夜不归吗?需要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吗?你说,你到底在上什么班?”莫岷紧揪着麦麦的手臂。

  莫岷和麦麦同居已有一个月,两人相处就了自然会有矛盾,莫岷不得不开始对“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奉以极高的信任。麦麦已不是当年的清纯少女麦麦了,她现在纯粹变得和街上那些三教久流的人一样纸醉金迷荒淫腐朽了。

  或许这七年来他过的就是这种生活。莫岷时常这样想。

  “要你管!”麦麦将莫岷的手一挥,将他撞开,跑了出去。

  莫岷连忙又将麦麦抓住,呵斥道:“要我管?我不管谁管?每天都是一身酒气的回来,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当推销员的谎话吗?”

  “你爱信不信。”麦麦瞥了莫岷一眼,然后蹬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朝楼梯下走去。莫岷似乎和她做好了对抗到底的准备,他赶紧追了上去,张着手又堵在了楼梯口。

  麦麦无奈地叹息,带着怒意说道:“我走哪你堵哪,你是不是要逼我跳楼啊?”

  “麦麦,你不要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你告诉我,你到底在上什么班?”

  麦麦彻底大怒,吼道:“什么见不得人我就做什么!”

  说完,麦麦绝尘而去,留下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莫岷一人在原处。

  尽管这一个月来已经有所怀疑,可这话从麦麦口中说出还是让莫岷难以接受。

  莫岷心中有着一大串的疑问,他坐在门槛上望着月色发呆。

  越来越发现自己和麦麦已成了两个世界的人。她的世界五彩缤纷惊涛骇浪却又肮脏不堪,而自己,黯淡无色平静如水却又让人可以依赖栖息。

  “噔噔噔!”有人上楼了。

  “是麦麦回来了吗?”莫岷嘀咕着转身朝楼梯口望去。

  是尤翊。

  “哎哟,哥哥,这么好还出来迎接我啊。”尤翊背着画板边往上走边说。

  尤翊已把自己制造出来的伤痛深深掩埋了起来,所以她看上去像从前一样。

  莫岷把尤翊带进小屋,自己叹息着躺到了床上。

  “你怎么了?这么郁闷,刚刚在楼下看见麦麦姐,我叫她也不理,气冲冲地走了,你们吵架了?”尤翊眨着大眼睛问。

  “你知道她天天去上什么班吗?”莫岷扭过头问尤翊。

  “不是推销员吗?她以前自己讲的。”

  “推个屁!她刚刚亲口告诉我她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见不得人?”对于上高二的尤翊来说,这个词不是很能理解,或许可以说是不能接受。

  “直接点,就是小姐。”

  尤翊惊讶地捂住了嘴,这简直难以置信。以前称呼麦麦为“风流女”是因为她和莫岷有过一夜情,后来知道她和莫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关系后便消除了对她“风流”的看法,可没想到她的本来面目就是“风流女”。

  “小姐?怎么会这样?我好喜欢她的。”尤翊撅着嘴说,她对麦麦的“职业”十分失望。尤翊去莫岷家学画时经常可以碰见麦麦,因为年龄相差不大加上都是女同胞,所以她们相处得很融洽。

  尤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以前不是有个女朋友吗?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她到哪去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还有,麦麦姐又是怎样取代你前女友的位置的?这些东西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我……”莫岷自己都理不清这些东西,“我女朋友在一个月前和别人订婚了。”

  “哦……”尤翊拉长嗓音,然后突然降下,阴阳怪调地说:“难怪你会和麦麦在一起,原来是前女友不要你了……”

  莫岷瞪着尤翊,她赶紧识相地闭上了嘴。

  “以前的事不要提了。”莫岷皱着眉说。往事频繁的提起只会使他的心更加疼痛,而这些疼痛只能转化为对宋晓无尽的思念。

  “难道你就舍得这样放手让她离开吗?”尤翊收起玩意,严肃地说。

  “不舍得又能怎样?”莫岷无力地说,闭上眼深深地叹息,“和她订婚的人有钱有势又对她好,而且她的家人都对那个男人很满意。”

  “啊……呀……”尤翊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

  “不说这么多了,把画板拿出来吧,要继续培养你这个人才了。”莫岷把那些事情扔在一边,换个话题揶揄道。

  “这个称呼我爱听,以后就这样叫我哈。”

  在莫岷看来假意的称呼却让尤翊信以为真,这似乎很合她的胃口,正得意洋洋地抖着二郎腿。

  窗台上娇嫩艳丽的红玫瑰妖娆绽放,散发着清幽诱人的气息。

  乍看,与这枯叶飘零的季节格格不入;细闻,却让人忘却忧愁心带愉悦。

  微风吹来,窗外寒冷的气流夹杂着丝丝花香飘进屋内,让原本阴凉的房间也能在这寒冷冬季露出一丝春意。

  然而,人心却始终如窗外漫天云海,冰凉得激不起半点涟漪。

  宋晓对安至斐的冷漠态度与订婚前毫无半点好转,甚至急剧恶化。而安至斐却还处在订婚的兴奋状态中,对宋晓还是每月如一日的好。

  订婚之后,宋晓竟迷上了发呆,闲暇之余便喜欢坐在窗前,凝神天空,宛如雕像。

  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莫岷了,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叫别人画画吗?每个月的前都够用吗?还住在小屋吗?……还有,还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月爱得刻骨铭心的爱人分别一个月,这是何等的煎熬。

  宋晓心中纵然有再多疑问也无人为她解开,这些难以舍弃的牵挂时刻萦绕在她心头,时常令她彻夜难眠。

  都过去一个月了,真的就这样平静吗?

  他们四年来坚如磐石的感情在这一个月内竟然被刺穿得鲜血淋漓。

  “只要你能说一句,要我回到你身边,我一定会用尽全力和父母对抗到底,可是,你没有这样做,我们的感情真的就这样不堪一击吗?”

  宋晓对着花儿喃喃自语。

  这一秒,思绪还在天际游荡,下一秒,宋晓便消失在了娇艳玫瑰花的妖娆气息前。

  墙角依旧长满了青苔,门板依旧布满了裂缝,窗台依旧摆满了洗净的颜料板。

  曾经熟如掌纹一样的景物在此刻竟颇有些陌生。宋晓适应了一会儿便轻步走到小屋门前。

  那把备用的钥匙在分手那天放在了窗台,早已不知去向。宋晓伫立在门前,略有所思,抬起的右手在空中微微颤抖。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敲了下去。

  敲门声哀弱的响起,宋晓在这种地方这种心情下听着这声音觉得很沉重。

  突然,她后悔此行了,转身要走,身后却传来开门的吱呀的开门声,她倏地转过身去。

  出现在门后的是一张清澈如水的纯洁如雪的介于女人和女生之间的脸。宋晓一眼便认出了开门的人。

  一杯冒着热气的水静置于桌上。

  麦麦将水递给宋晓是说的“捂着暖暖手吧”在此刻看来完全是多余的。宋晓对那杯温暖的水视若无睹。

  莫岷不在家,麦麦身着睡衣头发蓬松的坐在宋晓对面的床沿上,脸上还有未尽的睡意,不停地打着哈欠。

  宋晓环顾四周一圈,房间凌乱不堪,纸笔颜料随处可见,洗净晒干的衣服连同衣架一起堆在小方凳上,桌上还有吃完未扔的快餐盒。

  难道这些事情她自己都不会做吗?

  宋晓闷闷地起身收拾房间。纸笔分门别类放好,衣服也一一折叠整齐放进衣柜,桌上的快餐盒一并装入垃圾袋。宋晓把垃圾袋扔到楼梯下之后便又回到椅子上坐好。

  麦麦竟也能心安理得地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宋晓忙前忙后,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坐下后宋晓平静地说。

  “谈吧。”麦麦漫不经心地说。拿起身旁的指甲油便开始涂抹起来。

  “说到底,还是我把莫岷让给你的……”

  “什么?”麦麦惊愕,随即又笑道:“那又怎样?”

  潜台词是,你凭什么自认为那么伟大?莫岷是不是也该冲到安至斐面前说:“说到底,还是我把宋晓让给你的。”

  看在莫岷的面子上,麦麦客气了点。

  “所以,既然你和莫岷在一起了,那就和他好好的生活,替他分担一些事情。”宋晓下意识地扫视了一眼刚刚被打扫整理过的地方。

  麦麦看着她,轻嗤一声,但还是客气地点了点头。

  对方没有接话,宋晓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她面对着前男友的现女友总是觉得很尴尬。麦麦研究着自己鲜红色的指甲,心不在焉地听着。

  “你现在的幸福生活过得怎么样?”麦麦头也没抬地问道,口气中带着讽刺。

  宋晓脸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你很想知道吗?”

  “我是无所谓啦,只是替莫岷问问而已。”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手在空中挥舞,麦麦饶有兴味地变换着不同的角度欣赏。

  听到这个名字,宋晓的心猛地抽紧,不经意地低喊了出来,“莫岷……”

  “对,莫岷,和你在一起四年的男人。”看着宋晓紧张的神色,麦麦有一种强烈的成就感,嘴角露出一丝诡异地笑容,“据我所知,这一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念着你……”

  麦麦突然止住了话语,细细注视着宋晓,等待着她即将做出的反应。

  得知莫岷还牵挂着自己,宋晓沉寂了一个月的情海再一次汹涌澎湃了起来。她连忙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麦麦挑着眉说,口气中夹杂着一丝戏谑,“不过……”

  “不过什么?”

  麦麦双手交叉在胸前,斜睨着宋晓,缓缓地说:“我是不会把他让给你的。”

  宋晓眼中刚刚聚集起来的一丝光亮立刻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你都要成为别人老婆了你还想着我的男人啊?”麦麦毫不留情地说。

  宋晓瞠目结舌。

  麦麦往床上一躺,说:“你放心,我会对莫岷很好的,会做家务会打扫房间,所以,以后不必劳驾您千里迢迢跑来替我们打扫房间,这些事我也会做。”

  在麦麦面前,宋晓永远都觉得自己没有一点颜面。她紧咬双唇,双手揪结在了一起。

  宋晓无法再坐下去了,起身说:“我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麦麦从床上坐起。

  宋晓手指泛白,已经做好被泼冷水的心理准备了。

  “别忘了结婚的时候请我们去呀!”麦麦笑得很灿烂,就像一朵雪莲。

  宋晓微微点头,转身疾步朝门外走去。

  “莫岷是不会吃回头草的!”麦麦对着她的背影大喊。

  宋晓止住了脚步,背脊僵硬。她没有回头,深吸一口气,走下了天台。

  最后一丝光晖消失的时候莫岷回来了。和宋晓分手后他便没有再去甜品屋帮忙了,晚上照旧教尤翊画画,白天则去朋友介绍的一家西餐厅当服务生。

  莫岷到家的时候麦麦也差不多要出门了,她坐在电灯下对着巴掌大的镜子擦脂涂粉,原本一张洁白无暇的脸立刻变成了一张了五颜六色的调色板。莫岷很快注意到了屋子的变化,问:“谁打扫的屋子?”

  “除了我还有谁?”麦麦涂着唇彩,头也不抬地说。

  莫岷很吃惊,往日从来不做家务的麦麦竟然会太阳从西边升起的去整理房间,“你竟然会做这些?”

  “我是人,当然会做。”麦麦的脑海中根本就没有残留半点宋晓忙前忙后的景象,就好象她往常把大量剩余的大米饭倒入下水道时也不会觉得半点对不起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伯伯们。

  “那以前怎么不见你做?”同居一个月都没见她拿扫帚沾抹布。

  麦麦的理由很简单,“不想做就不做咯。”

  莫岷坐在一旁郁闷,也不好再说什么。

  麦麦打扮完毕便打开门准备出去,冰凉的寒风随即从门缝挤了进来,从她宽深的衣领和超短的裙底灌了进去。她打了个寒战,靠在门背,浑身的汗毛顿时都竖了起来。

  “你又要出去?”

  “不出去怎么赚钱。”麦麦轻斥道,“就你赚的那点钱,供完你家那两位老人家就所剩无几了,我当然要赚点钱来养活自己了。”

  莫岷脸一沉,说:“怎么赚?用身体吗?”

  麦麦脸上立刻浮出一出门就踩到狗屎的厌恶的神情,说:“别把我想的那么肮脏,好歹我也和你同居了这么久,骂我不也连带着骂你吗?”

  莫岷突然觉得很尴尬,自己把话说得这样露骨也不给麦麦留一丝情面。

  “那你在哪上班总可以告诉我吧。”

  “怎么?你想来监督我?”麦麦斜睨着他,“Being酒吧。”

  “你在唱歌?”莫岷惊讶地问。

  麦麦翻着白眼,“不然你以为什么?”

  “那你怎么那天说你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

  “吓你的,谁叫你管那么多!”麦麦得逞地大笑。

  莫岷长舒一口气。

  麦麦搓了搓冰凉的手,咬着牙打开门迎着风走了出去。

  麦麦走后,莫岷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下一行字。

  翊妞,有急事,速来小屋。

  十分钟后,尤翊几近虚脱的瘫在了莫岷面前。

  “哥哥,狼来了吗?这么急着找我。”

  “事情弄清楚了,麦麦根本不是那个。”莫岷现在已经很难将那个词说出口了,心里还是觉得很郁闷。

  “那个?哪个?”

  “就那个,麦麦其实是在酒吧驻唱,职业干净得很。”

  “唱歌的要穿得那么妖艳吗?”尤翊还是不明白。

  “那里是酒吧,工作需要吧。”

  尤翊理解地点点头,说:“看来我们误会她了。”

  “我觉得很内疚。”

  尤翊突然惊呼,“你不会把我急着找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吧?”

  “废话,当然……不是,我要你和我一起去酒吧。”

  “课不上了?”

  “周末跟你补上一节。”说完后莫岷还适时宜的补充了一句,“不收你钱。”

  尤翊翻着白眼,努着嘴说:“如果我妈知道你是这样一位误人子弟的老师的话,一定不会再付学费让你残害我这个人才了,说不定还会扯着嗓门叫你退钱呢!”

  莫岷抱歉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紧急情况嘛!”

  Being 酒吧。

  人们通常都喜欢在夜晚来酒吧放松,一杯红酒下肚,让白天的一丝不苟卑躬屈膝全都灰飞烟灭。

  在一个灯光昏暗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两位神色异常的人。

  “哥,怎么没看见麦麦姐啊?”尤翊用她二百度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努力寻找着目标。

  莫岷一口酒下肚,抿了抿嘴唇,说:“再等等。”

  大家鼓掌目送刚刚演唱完毕的男生下台,并用期待的眼神寻找下一位歌手。

  几秒钟过后,一位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走上台。台下顿时沸腾,口哨声此起彼伏。

  麦麦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面色从容地对着麦克风说:“我叫蝴蝶,给大家唱一首歌。”

  “好!”大家奋力鼓掌。

  音乐声响起,台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是麦麦姐哎。”尤翊兴奋地对莫岷说。

  “看来她真的没骗我。”莫岷望着麦麦,略有所思。

  ——蝴蝶?是小时候我和她经常去捕捉的蝴蝶么?

  “如果记忆留的痛 在瞬间消失的无踪

  还剩什么留在心中 就像是每次深深呼吸

  想抛开寂寞 渴望的爱没等待的拥抱

  却不在心头 如果一切都不说

  是否会懂 这份熟悉的脸孔

  反而更冷漠 失去幸福的感动

  换来泪触碰 过去太多困惑

  看着星空 是否都相同

  ……”

  台上的麦麦饱含神情,眼中含泪,台下的听者面容陶醉沉浸歌中。

  清澈干净的歌声有如天籁之音,把人们带离了这个纷扰的世界。

  “……

  感觉你在左右却是分不开的脉搏

  紧握你的双手紧紧贴着我

  有些话埋在心里头没有说出口

  只有真实感受这份温柔

  就会到永久

  感觉你在左右却是分不开的脉搏

  紧握你的双手紧紧贴着我

  无论是在哪个角落在孤单的时候

  我会奋不顾身全心全意

  一直守护你在你左右

  ……”

  “好!!”

  “再来一首!!”

  台下的欢呼声高涨,大家都尚未尽兴,大喊着让“蝴蝶”再来一首。麦麦并没有要继续唱下去的意思,她把麦克风放回原处,就转身欲要下台。

  “蝴蝶!蝴蝶!蝴蝶!”

  众人口号一致大喊着“蝴蝶”,麦麦不理会他们,径直朝台下走去。

  这时从台下冲上来一位半醉的中年男人,揪着麦麦的手嚷着让她再唱一首。麦麦无论多用里挣扎也甩不开男人粗壮的手。

  台下一阵唏嘘。

  “怎么办?”昏暗中尤翊焦急地问。

  “她自己能摆平。”莫岷平静地说。

  “放手!”麦麦的声音虽轻却穿透力极强。她只是来演戏给莫岷看的,并不愿真的唱歌。

  “再来一首!”男人一张嘴,麦麦便闻到一股与铵气不相上下的气味铺天盖地的袭来,是她胃中不禁一阵翻江倒海。

  “不!”麦麦斩钉截铁地说。

  男人从怀里掏出钱夹,抽出一沓红色钞票晃在麦麦面前,说:“我给你钱,再唱一首。”

  麦麦奋力把男人举着钞票的手甩开,钞票被抛在空中,犹如花瓣缓缓落下,洒满一地。

  “不唱!”麦麦狠狠地将这两个字送给他,然后便使劲全身力气将那只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掰开,转身朝台下走去。

  台下的人都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台上面红耳赤的两人。

  “不愧是麦麦。”莫岷轻声说。

  突然,这个男人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麦麦后颈的衣领就往自己这边拽,想把麦麦抓住。不料麦麦并未后退一步,衣服就被撕烂了。一大块拥有雪白肌肤的后肩暴露人前。麦麦连忙用手按住了前衣领,防止它进一步滑落。

  “啊呀——”台下叫声一片。

  莫岷紧紧盯着麦麦的背。

  雪白的颈背上绘有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刺青,让这个女子看起来更加的妩媚与妖娆。

  醉酒的男人还未情形,伸手便要去摸麦麦的背。

  “啪!”

  男人的手还未触碰到麦麦的背,一个耳光便隆重的送给了他。男人的醉意顿时被这一巴掌扇去了一大半,他恶狠狠地瞪着麦麦。麦麦下手够狠够毒,男人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尤翊担心地望着麦麦,又不时扭头看着身旁一言不发的莫岷。

  这戏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台下的人都睁大眼睛在看。

  男人缓过神来之后指着麦麦,愤怒地说:“你敢打我!”

  “要不要再试试?”麦麦不屑地望着他,毫不畏惧。让台下只会小鸟依人撒气娇嗔的女人们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男人连忙双手捂住了脸,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麦麦嘴角轻轻一扬,瞥了男人一眼后便朝台下走去。

  “打了我就想走吗?”男人猥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麦麦刚回头就觉得一阵凉风在耳边呼扇,随即便看见朝自己挥来的手掌。

  这一掌是来不及躲了。

  麦麦闭上眼做好被打的准备,手却蓄满了预备狠狠反击的力量,势必要打得对方天旋地转。

  然而这一掌并没有落下来,台下的唏嘘声更大了。

  麦麦睁开眼,看见一脸愤怒表情的莫岷紧紧抓着男人扬起的手。

  莫岷把手里的外套扔给麦麦,用命令的口气说:“穿上!”口气虽重,却让麦麦感到十分温馨,衣服上未散尽的温暖流进麦麦心里。

  “你谁啊?”男人睁大血红愤怒的双眼。

  “你爷爷!”莫岷把男人的手奋力扔开,男人不安稳地晃了晃。

  “你找死啊!”男人的拳头朝莫岷挥来,想教训教训这个多管闲事的不识抬举的人。

  莫岷先于男人,一拳砸在了他的右脸颊,“在说你自己吧!”

  男人踉跄了几步,深知自己打不过这个健硕的小伙子,便咒骂着悻悻离开。

  莫岷把麦麦带下台,重新坐在了昏暗的角落。

  “你怎么会来?”麦麦故意问,她早猜到莫岷会来。

  “路过,顺便来看看。”莫岷直视前方平静地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特意来看我的吧。”麦麦笑着说。

  “是啊是啊,为了看你他都不教我画画了。”尤翊添油加醋地说。

  麦麦轻笑。

  莫岷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却没被她们看见。如果被她们逮住了就很有可能成为她们接下来一个月茶余饭后的笑柄了——“以厚脸皮著称的莫岷竟然也会脸红”。莫岷打了个寒战,不敢往下想,被麦麦嘲笑的滋味可是极度不好受啊。

  “在这里唱歌也不安全,还是不要唱了。”莫岷担心会接二连三冒出这种“极度热情”的观众。文弱书生型的麦麦还能对付,若是像刚刚那个男人那样蛮不讲理的彪形大汉,恐怕是很难对付的吧。

  “不唱去讨饭啊?”黑暗中麦麦狠狠地白了莫岷一眼,当然这是他看不到的。

  “和我去西餐厅当服务生,那也招女的,正儿八经多好啊。”

  “算了吧,那种穿西装打领带的职业不适合我,我会闷死的。”麦麦不喜欢被拘束,说不定进了西餐厅当服务生,东西还没端上桌就被麦麦扫荡得片甲不留了。

  “那总比这强,随时都有可能被客人欺负。今天是我在这你才免过这一劫,如果还有下你怎么办?”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流氓啊?你要相信这个社会,并不会走在街上钱包就被偷,站在台上衣服就被撕,今天只是恰巧不走运碰上流氓了而已。”麦麦的口气中满是不屑,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莫岷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麦麦的眼神扫到了尤翊身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莫岷说:“怎么把尤翊带这来了?不知道这少儿不宜吗?”

  尤翊颇有同感的笑了笑。

  莫岷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把尤翊带到这来是有点残害祖国花朵的意味,但他马上把脸一沉,说:“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早在这摸爬滚打很久了吧。”

  “说得也对,不过尤翊她可是好孩子。哪能跟我比啊。”麦麦说着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气氛突然变得很凝重。

  台上已经换上了另一位女歌手,坐在高脚凳上,手握吉他,对着麦克风轻轻哼唱。台下的人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悦,沉浸在了歌声中。

  “我们好象很久没有去看爷爷奶奶了。”麦麦突然说,她低着头,表情被黑暗覆盖。

  “我正准备在这个月西餐厅给我们放假的时候去。”莫岷说。

  “他们住在单家巷,应该会很悲凉吧。”

  “我真对不起他们,他们把我养到这么大,又供我读大学,我现在居然没有能力把他们接到身边住,我太没用了!”莫岷自责地猛击自己的头。

  哥哥是被爷爷奶奶养大的吗?他爸爸妈妈呢?尤翊想问而又不敢问。

  麦麦握住了莫岷的手安慰道:“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大学毕业没多久,还未站稳脚跟,他们会理解你的。”

  “漫漫!”一个男人在不远处大喊。

  三人都好奇地望过去,远处投射过来的灯光让男人的身影变成了剪影。他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尤翊瞪大双眼望着这个男人,这个身形这个声音让她觉得很熟悉。

  “你发神经了吗?干吗要打人?被你打的那人到老板那去投诉,叫他把你开除了。你耍什么大小姐脾气?你说到这里做一天我就托关系把你弄进来,结果你一来就这么惹眼,你说,你叫我怎么跟老板交代?”这个男子一走到麦麦面前就劈头盖脸地破口大骂。

  没人注意到麦麦已经苍白了的脸。

  莫岷听着眼前这个男人咆哮出的话,立刻明白了一切。刚想质问麦麦就听到尤翊在耳边说:“他就是那天在单家巷和你打架的那个男人。”

  莫岷迅速搜索当时的画面,皱着眉说:“当时有三个,是哪一个?”

  “就是长得很青面獠牙的那个。”

  莫岷想了起来,当时这个男人还堵着麦麦威胁着什么,原来他们是认识的。更让莫岷生气的是,这个男子刚刚说麦麦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上班,那么,麦麦之前就是在撒谎骗他了。

  “你们认识?”莫岷问。

  麦麦完全可以想象莫岷此刻愤怒的表情,她喝着酒,不知如何作答。

  “说话!”莫岷低吼,麦麦为之一颤。他接着说:“你到底在上什么班?你一直都在欺骗我。”

  麦麦一言不发,她突然起身,拉着面前的男人往外走。

  “阿原,我们到外面说。”

  昏暗的灯光照耀着后巷,臭味刺鼻,污水直流,鼠虫横窜。

  “有什么话不可以单独和我说,非要当着他们的面。”麦麦埋怨道,但她还是搂住了阿原的腰,撒娇似的往他怀里蹭。

  阿原毫无反应,仍旧冷若冰霜的说:“旁边坐着的男的就是当天和你跑走的那个吧,那个女孩也是一起的。”

  “这些不重要。”

  “你和那个男人什么关系?还有,你什么时候从珊妮那里搬走了?搬去哪里也不告诉我。”这些问题困扰阿原许久了,他一口气问了出来。

  麦麦松开缠绕在阿原身上的手,深吸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定,说道:“他叫莫岷,我住在他家。”

  “什么?”莫岷惊愕地说,“你和他同居?那我是什么?”

  “你是我男朋友。”麦麦认真地说。

  老鼠的吱呀声从某处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与下水道哗啦啦的排水声混合在一起。

  阿原倏地一转身,一拳猛击在墙上。他气愤在这样肮脏的地方听到这样肮脏的事情。

  “那天在单家巷,你叫我陪你一起演戏,结果你却和他跑了,还连累我两个朋友受伤,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哥,我们从小就住在一起,生活了十六年。”麦麦望着他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比亲哥还亲。”

  阿原托起麦麦的下巴,近距离望着她,黑眸深不见底,“漫漫,我到底该怎样相信你?”

  “这样!”麦麦轻声说着贴住了阿原,吻上他的唇。

  回家的路上。

  冬季的夜晚总是寒的彻骨。尽管披了莫岷的外套,麦麦还是冷得瑟瑟发抖。尤翊紧挨则后莫岷走,不停地搓着双手。

  “哥,冷不冷?”尤翊关切地问。

  莫岷只穿了一件针织衫,寒风从衣孔中灌如,冷得他麻木僵硬,还好还有尤翊传过来的那点体温。

  “那个男人是谁?”莫岷和阿原有着同样的疑问。

  无论是哪个男人,看见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都会这样问吧。

  “我哥。”麦麦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出了同样的回答。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她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你哥?”莫岷侧脸错愕地望着她,“你什么时候有个这样的哥?”

  “搬走后我就跟着他,他带着我生活,像亲哥一样。”

  如果阿原和莫岷站在一切听着麦麦对同一个问题做出两种解释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是怒发冲冠摩拳擦掌大站一场一决胜负夺女人,还是仰天长叹痛心疾首大骂自己看走眼然后绝麦麦而去?

  尤翊当然不是莫岷麦麦眼中的无知单纯,她早已明白事情的原委,只是出于同为女性的原由而未对麦麦的事妄加评论发言,单是乖巧地陪同与一旁静静地听着。

  “那为什么第一次在单家巷遇见你们的时候他却在抢你东西?”莫岷问。

  麦麦的说法与莫岷心中的想法有所出入,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是在抢,是在问,只不过他的脾气比较暴躁,所以在你们看来是在抢。”

  莫岷无话可说,没有什么能让他再继续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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