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溪认识于淼是在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于淼被班主任领进教室的时候,原本只有风扇嘎吱作响的教室瞬间掀起了议论的小浪潮。
于淼的白衬衫,牛仔裤无疑满足了大部分青春期少女对白衣少年的憧憬,关键是于淼一张脸棱角分明的刚毅让人过目不忘,但偏偏一双眼睛纵是无意也有温柔的星光散发光芒,让人深陷。
那时候照妖镜在两条街外的学校,韩小溪在班里只有魏琴这么一个朋友。怎么说呢?韩小溪当时在班里并不受欢迎,纵使她的成绩总是牢牢钉在红榜的第一位,好像也还是没有人会注意她,除了每次贴红榜时会有人看她两眼外,平日里她似乎是毫无存在感的混在班里面,女生的小团体她进不去。
魏琴就是在韩小溪他们分了班之后主动找到韩小溪的。
“你就是韩小溪吧,我叫魏琴,我们做朋友吧。”魏琴的单刀直入让韩小溪惊讶万分的同时又兴奋不已。
就是这样的一句开场白,韩小溪便将自己的书桌搬到了魏琴旁边。韩小溪发现,魏琴的人缘好得出奇,她漂亮,成绩好,还会拉小提琴。可是为什么会和自己做朋友呢?
“小溪,你看,好像是长得不赖。”魏琴碰碰韩小溪的胳膊,韩小溪困得从桌上抬起眼的时候,于淼正从讲台上走下来,看着韩小溪眯着眼的困样扯出一个笑来。
“喂,看见没,他冲我笑哎。”后排的女生一脸花痴。
“喂,你是眼睛闪瞎了吧,连基本判断都丧失了。”魏琴转过去堆上一脸笑容,但韩小溪还是明显听出了话里的不满和轻蔑,但她无暇顾及,周公的召唤可比这个于淼有力量,于是在周围的唇枪舌剑里,韩小溪又将头埋进臂弯会周公去,并未将这个白衣飘飘的少年放在心上。
和于淼真正熟起来是在广播站。那时候韩小溪是整个高二年级里唯一一个进入广播站的,播音老师说韩小溪的声音好,可以好好栽培栽培。
就是在自己节目的播出时间,韩小溪一推门进去就看到了于淼,他靠窗而立,和老师交谈着什么。
“小溪呀,快来,明天的音乐快递可有个艰巨的任务。”
“嗯?”韩小溪不解。
“明天就采访我们的音乐才子,于淼。你们好好聊聊,准备下。”
老师说完便拍拍他们的肩膀走了,韩小溪伸出手去。
“你好,我是音乐快递的主播,韩小溪。”
于淼饶有兴致的点点头,“你不认得我?”
韩小溪好像是想了好一会才问,“新来的?”
于淼笑起来,“我叫于淼,不叫新来的。”
韩小溪抱歉得笑笑,于淼又招呼她过去,好像这是他的播音间一样。
“你看”于淼用下巴示意韩小溪看窗外。
“什么?没有美女啊。”韩小溪张望着。
于淼亲昵的拍拍韩小溪的后脑勺,韩小溪被这冷不丁的举动吓得弹到一边,立马像只刺猬一样警惕起来。
于淼看着韩小溪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傻瓜,我是让你看夕阳。”
韩小溪这才知道是自己会错意,“还真挺美的,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夕阳,以前都只是在它的光晕里行走。”
于淼看着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映射在韩小溪的侧脸上,她的鼻尖头有微微的汗珠。
“韩小溪”
“嗯?”
“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还不等韩小溪作答,于淼便已拿起身边的吉他弹起来。
“我从遥远的地方来看你,想说许多的故事给你听……”
在于淼开口的瞬间,韩小溪便已陶醉在他的歌声里,这首歌韩小溪是知道的,她曾经也配上温暖的文字在校园里放过。
“好听吗?”于淼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问。
“嗯,好听,我知道这首歌。”
“真的?这可是首老歌。”
“就你听老歌呀?”韩小溪没好气,“不过”
“不过什么?”于淼对这个韩小溪有点刮目相看了,她跟班里那些整天只知道讲八卦的女生是有那么一些不同啊。
“不过我总觉得他唱歌永远都不再调上,但是歌词写得好,有才情。”韩小溪说完吐吐舌头,“这样说你喜欢的歌手,不介意吧?”
于淼觉得这姑娘有点逗,他将吉他背在身上,一手插兜,“当然介意了,大概除了周华健,也就只有你会这么说他了。”
韩小溪两手一摊,“个人见解,偶尔分享。”
于淼本想告诉韩小溪,那是因为他的音乐上表现出了自己纯情与思辨的两种分裂人格,他的咬牙切齿和柔情蜜意就像是一对连体婴一样难以分割,所以他的情歌才成了世上最难模仿的旋律。
“上帝与魔鬼,人们往往会选择上帝,因为扮演魔鬼实属不易。”于淼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便转身要走。
“喂,我们还没对稿。”韩小溪在于淼身后喊。
于淼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自由发挥就行,我不喜欢被安排。”走出两步后又停下来,转身,“韩小溪,我不叫喂,也不叫新来的,我是于淼。”
韩小溪在原地愣愣的点点头。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有关音乐,有关姓名。韩小溪不知道于淼到底算不算音乐才子,但她知道,于淼是有一定的音乐素养的。夕阳的余晖就快要消失殆尽的时候,韩小溪突然想听到于淼自己创作的歌曲。
照妖镜在学校门口接到韩小溪的时候,免不了是一顿数落加埋怨。韩小溪请她喝奶茶,照妖镜喝完后吸管都要被咬破了,韩小溪还是滔滔不绝地讲着于淼,其实她并不了解他,只是方才在那简短的交谈里,她突然就有了许多猜测。
“韩小溪,你终于情窦初开了。”照妖镜一脸坏笑,直戳重点。
“哪有,我这是纯欣赏。”韩小溪不承认。
第二天的即兴发挥效果非凡,李老师很是满意,说是周末请他们两个去家里吃饭。
“李老师,我能加入韩小溪的节目么?”结束时于淼问。
“为什么?”李老师问。
“我觉得自己喜欢音乐,也喜欢坐在话筒前的感觉。而且,哦觉得和韩小溪搭档能激发我的灵感,重点是能让这档节目更好。”于淼当时的霸气和成熟当真是让而立之年的李老师吃了一惊。
“好。”李老师丢下简洁的一个字后便扬长而去,完全不顾身后韩小溪一脸的怨气,那可是她的播音台。
“于淼,到底想干嘛?”韩小溪温怒。
“不干嘛,就是想做你的搭档,你的朋友。”于淼说得轻松又认真。
韩小溪拼命告诉自己,那种在空气里冒出来的甜腻腻的分子完全就是自己臆想的产物。可是,从那天之后明明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自从于淼也加入广播站后,韩小溪在班里的人缘也渐渐好起来,那个年纪的孩子果真是有点淳朴的势力啊,有人央韩小溪递情书,巧克力给于淼,这让韩小溪很伤脑筋,她明明知道于淼不喜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别人。
“你们都干嘛,自己没手没脚啊,还是根本就是个怂包?”魏琴气愤得将情书和巧克力从韩小溪的桌上狠狠挥在地上,班里瞬间安静的就差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了。
有人骂魏琴骚包,有人骂她矫情,有人说她欲盖弥彰,而韩小溪心里却装着慢慢得感动,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她便以为那是对友谊最好的明证。
魏琴的人气开始急剧下降,没有人在成天围着她,也没有人再聚集在她的身边跟她八卦谁张的帅,谁又喜欢上谁。韩小溪在魏琴的脸上看到明显的失落。
韩小溪现在因为和于淼搭档的关系,两个人每天中午会一起吃饭,然后去广播室。于淼写了新歌也会找韩小溪做第一个听众,听她的感觉和对歌词的建议,就在广播站的余晖里,他们的友情慢慢升温,每次出校门的时候便看到照妖镜怨气深重的一张脸。
“小溪,你能让我也进广播站么?”一天自习课上,魏琴的一张纸条递到韩小溪的鼻下。
韩小溪心里是有些为难的,当初广播站选拔的时候,魏琴也有去,但是落选。这件事曾经让魏琴低落了好一阵。
这件事让韩小溪抓耳挠腮得坐立不安。可最后想起之前魏琴的义举时,韩小溪还是厚着脸皮,红着脖颈去找李老师。
“好啊,如果你极力推荐的话,我同意。只是我没有多余的栏目给她,要是于淼没异议的话,你就让她跟在你们这班先学习学习吧。”李老师说着。
韩小溪点点头,低头出门,一个满怀撞上了早等在门口的于淼。
“韩小溪,你确定?”
“我”韩小溪只吐出一个字便觉得失去了言语,只能咬唇狠心的点点头。
于淼的眼神里盛满失望,但他还是扯出一个笑容。
那时候的于淼多潇洒啊,他迷人的笑容从来只给韩小溪一个人,学校的各类晚会上,只要他抱着吉他上台便立马全场安静,只有他的歌声和吉他声立体环绕,他在篮球场上随意的一个动作都能让女生尖叫。那时候的于淼,肆意,张扬,美好,全然不是韩小溪在婚礼上看到的样子。
他的光环不见了,他对她说过的梦想似乎也被尘埃掩埋,韩小溪忍不住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