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道观,八仙殿。
八仙桌上摆放着香烛蜡扦,两边各类水果点心,当中供奉着八仙图,香炉中三支檀香缓缓燃烧,冒出的香气缭绕在殿内。
吕半仙今日打扮得仙风道骨,杏红色的崭新道袍,修葺一新的面容,手持宝剑,脚踏太极浑乙八方罡步走,嘴里念念有词:“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今日请仙,程序是吕半仙先施法术,打个招呼,然后由花神出面将那地府中的风流神请出来。在天界见神仙都是直接串门,凡间可能麻烦些,老吕乃是半仙之体,据称三天请小神,五天请大神,专业的很,应该没错。鸢萝心里安慰自己。
因为涉及到机密事宜,所以今日八仙殿封殿,只有鸢萝、半仙、连三环和一旁伺候的小道童。偌大殿中分外空寂,倒是殿外挤满了观众,探头探脑试图从门缝窗隙窥得一二。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吕半仙嘴里喋喋不休,突然停住,鸢萝精神一阵,开始请神了,却见半仙呷了口酒,在嗓子眼一晃,咕嘟下肚,又念了起来“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殿外人走了大半,鸢萝实在忍受不住了,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问他道:“嗳,半仙,你念的是六字真言吧,这真言乃是佛家的咒语,你用来请道家的神,能行吗?”
“啊?”半仙一愣,“佛……佛家的?”
鸢萝肯定点点头:“我在天上经常听观音菩萨念叨,错不了。”
“哦哦,——嗨!”半仙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念错了,怪不得没动静,我重念啊……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没错吧!”
“…………”
又足足念了一个时辰的九字真言,终于,墙角飘起一股白烟,“来了!”小道童喊道,鸢萝抖擞精神,死死盯着那团烟,看看这神仙倒底什么模样。
白烟越来越高,越来越浓,终于,里面走出一老头,白发白须白眉白道衣,脸上皱纹坎坷,眼皮耷拉,眼神无力,拄着根狗头拐杖,一步三摇,颤颤巍巍。鸢萝惊讶看着这位“神仙”,然后看看还沉浸在转圈念咒中的“半仙”,半晌道:“停!停!别念了,人来了!”
半仙踉跄几下方才止步,转了两个多时辰,头晕眼花,看来请神也是个体力活。
“老人家,您迷路了吗?”鸢萝立马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蹦跳着过去搀扶起他,甜甜问道。心里却狠狠打了个冷颤。
“你是谁啊?”白老头的声音沙哑,有气无力,明显是晚年综合症嘛,他能是神仙?
“哦,这位是玄道观的住持吕……道长”鸢萝硬生生将“半仙”俩字吞了回去,“这位是他的弟子,这位是……呃,连家的连少爷!”鸢萝故意疏漏自己,倒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
“你是谁啊?”老头还是那句话。
“我,哦,这位是玄道观的住持……”鸢萝又重复介绍了一遍,半晌,老头盯着鸢萝问道:“你是谁啊?”感情这白老头就会说这一句话啊!
鸢萝柳眉倒竖,狠狠盯着吕半仙道:“这就是你请的神仙啊!”
吕半仙有些尴尬,讪讪凑过来道:“老大爷……”
“你是谁啊?”
面面相觑,“再念两个时辰的咒语,把老人家送回去吧!”鸢萝下结论道。吕半仙的脸顿时黑了。
……
两个时辰后,老头随着白烟消失了,吕半仙趴在地上直吐血,边吐边对鸢萝说:“喂,咳咳,你不是花神吗?你也可以请神哪!咳咳!”
“我?”鸢萝指着自己秀气的小鼻尖,“本姐只是个小姑娘嗳,是神仙没错,可没学过请神哈!你知道本姐是失足掉下来的,哪儿会神马请神啊!”
“咣当!”连三环直接摔地上了。折腾了一天,水米未进,最后听得花神这个大救星也是旱地里的蛤蟆——干鼓肚,没办法!当即晕了过去。
“咳咳,那个,你跺脚试试,请出土地问问。”“跺脚就能跺出神仙?”鸢萝一脸好奇。“你是花神,脚上有脚气——”“呸!呸!你才有脚气呢!”“咳咳,是脚上的仙气,土地会感受到,你跺脚他会出来。”
“你说的哦,要没出来我跺死你!”说罢鸢萝在地上跺了几脚,没动静,又跺了几脚,还没动静。鸢萝奸笑望着爬到椅子上的吕半仙,“嘿嘿,再躺会儿?”
吕半仙抚着胸口,好半天呼出口气,“总算舒服了,请个神差点儿赔了老命!——哦哦,忘了,你得有暗号。”
这次到凡间真是大开眼界,请个土地神还得用暗号,“暗号是啥?”鸢萝阴着脸。
“三长两短!”
“?”
“呃,三重两轻!”
鸢萝握紧拳头在他苍白的脸前晃了晃,结结实实往地上跺了三下,又轻轻跺了两下,然后目不转睛盯着墙角。有了上次教训,生怕再出来一个衰老头。
一股白烟过后,又一个白老头站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