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唬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六殿下雀逸辰。
“九弟，倘想不开，来，六哥陪你喝！”雀逸辰伸手抄过一坛老酒。杜康暗暗叫苦，这一个凤无夜就够折腾的了，现在又来一个，“完了完了，这点酒还不够这哥俩醉一顿的，玉帝那里怎么交代啊……”
咕嘟咕嘟，雀逸辰一口干了一坛子。杜康看着从他嘴里浪费出的半坛酒，老泪纵横，“这可是千年好酒啊，酿了一千年才出了那么几坛子，呜呜……”
“好酒！杜康，再来一坛！”雀逸辰擦着嘴唇道。杜康摸摸眼泪，哆嗦着去搬酒，刚拿起一坛，想了想，放下。搬起另一坛，想了想又放下。那边凤无夜跟雀逸辰连声催促，杜康狠狠心，掏出几个空坛子，倒了半坛子水，然后兑上百年老酒。
“九弟，不是老哥说你，你看你这点出息。不就是一个花神么？那又怎样？我追了繁槿几百年，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她与啻非天关在太虚空，永远消逝掉，我又能怎样？——嗝，这酒怎么如此淡！”
“呃……酒，六哥……酒……”凤无夜踉跄着夺过雀逸辰的酒坛，一口干下。
“嗝……”又打一酒嗝。骇了杜康一跳，以为两人喝出异样来了。急忙解释道：“两位殿下，这千年老酒喝多了容易醉舌头，再喝什么都尝不出味道。”
“嗝……是呀，六哥……我是不甘啊！不甘心啊！”凤无夜捶着头，痛然失声。
“九弟，你不是一向潇洒无羁么？区区一个感情就难倒你了？有什么不甘……嗝，不甘的话，去追回来啊！”
凤无夜痛苦的摇头，“没用的！她……她心里始终没有我……无论我为她做出什么，做过什么……”
“为了爱而付出，就一定有回报么？九弟，你看看六哥我，为了繁槿做了多少事？甚至不惜触犯天条，被囚禁三百年，可是那又换回了什么？”雀逸辰猛灌一口酒，呛咳一下，“什么都没得到！”
“感情上的事，本来就如此啊！选择了付出，就不要期待回报，否则事实会给你狠狠的打击……嗝，就像我一样，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种落差很难承受啊！呜呜……”雀逸辰说着想起自己的事，不觉悲从心来，也跟着哭起来。
杜康看着两位平时叱咤风云的殿下现在跟个小孩子般缩在他的酒坊里呜呜直哭，不觉心中一酸，人都有脆弱的一面，神仙也不例外啊。想起自己当年暗恋的那个村姑，不也是被首领弄走了？幸福是相同的，不幸是相似的。谁说男人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杜康叹息几声，擦擦眼角的眼泪，跟着喝了几口掺了酒的水。
“红稣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浑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凤无夜低吟着这首伤心别离之词，泪如涌泉。
杜康听过这首唱词，这是凡间很有名气的一位文学大家写的，当时感动了很多人。今天从凤无夜嘴里吟出，更平添了几分伤感和哀痛。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雀逸辰不觉也吟出了这首伤感的诗，“哈，只是当时已惘然……”
杜康又喝了一杯兑了酒的水，不住摇头，今天这里变成两人的吟诗比赛了，唉，自己伤心往事，既然勾起，一并吐露吧。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唉，多情却被无情恼！杜康啊杜康……人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你的忧愁，谁能来解？”唱着说着，酒圣杜康也是泪流满面，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本村找？本村芳草少有少，何况质量也不好……呜呜，可恨的首领，把她掳走了！
凤无夜和雀逸辰吃惊的看着这个老头，本以为他沉迷酿酒，却未料到也是个多情的种子。而且看样子，那种子是生根发芽了。
“原来我们都是伤心之人！”雀逸辰饮下一口酒，叹道。
“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我心中你最重，悲欢共生死同，你用柔情刻骨，换我豪情天纵！——再多的恩爱，岂不如一场梦？”凤无夜摇晃着站起来，啪的摔了酒坛子。杜康立马又多了两行泪水。
“爱有多深，恨有多深，六哥，你……你恨她么？”
“恨？恨！可是恨得起来么？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哈！”
“六哥，你变了！”
“也许吧！”雀逸辰醉眼朦胧的望着九重天外，那里的太虚空里还好么，繁槿。最后的一刻，她救了他，也许，这抵消了所有的恩怨。如果不能，正如她说的，下辈子再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