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守卫得严严实实的水牢內,关押着一個长发敷面的男子。
只見他双手被一根深紫色的链子反拷着固定在墻上,他的头无力地耷拉在一側的肩膀上。
如果不是亲眼看見那天傍晚時分青魃帝姬亲自把昏迷的蚩尤押送进來,在場的守卫誰都不会相信——
叱咤風云的九黎之首蚩尤大帝居然被一個女人擒获。
当看到帝姬竟拿出了天地鴻蒙初开之时,盘古大神用來固定不周山的稳天索层层將该男子困住时,水牢众人才堅信不疑地紛紛传开:
九黎蚩尤已被他們生擒。
只是令众人不解的是,長子浩慘死途中,此時生擒了蚩尤本应即刻上報黃帝才对。
哪怕是只能消除他心中万痛之一也是好的,然而青魃帝姬却再三交代此事不可泄露!
纵使有些不解,但还是恪守他们着作为部下的本分,对水牢关押蚩尤之事避而不谈,秘而不宣。
青魃站在水牢的木栏上,心疼万分地看着她爱了一百多年的男人,如今狼狈不堪地被拘押于此,这让她心如刀割。
只是,在他未给她承诺之前,她必须收起这些没用的眷恋和不舍。
“姜渊,事已至此,你如今可我话对我言?”她不甘地开了口。
蚩尤缓缓抬起头,抬头望着青魃的方向,目光炯炯地投射过去但却没有聚焦在她身上,貌似透过她的身体遥望到了眼不可及的远方,良久才悠悠回到:
“是啊,到了如此境地,我又还能对你说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了。”
“不,不!姜渊我不是有意将你伤至于此,只是我未曾料到你居然没有躲避我那一掌。”
青魃连忙解释,她怎么会真的要致于他死地呢?一切不过是凑巧而已,她一掌就击中了开战以来有着九战九胜辉煌战绩的战神。
她那一掌犹如神来一笔奇妙得不可想象,就像草原上瞎了眼的老鹰正好逮到了断了腿的兔子。
蚩尤似笑非笑地收回目光,盯着这个女人,意味声长地回道:
“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你会真得对我击出青莲链火呢?
我命属水,正于你这火相冲相害。我蚩尤姜渊有此一劫,错在我,是我不该将后背交给一个敌人”
“姜渊,你没有躲,是因为你的内心不把我当外人,是吗?无论我做了什么,你还是没有想过要把我当成敌人?是这样吗?”
急情之下的青魃没有多余的能力思考其他,她满脑子都是在想怎么解释才能消除眼前这个心爱之人的责怨。
其时,她内心涌出的不仅仅是焦虑和自责,还有一丝难以言状的欢愉。
蚩尤对她从来没有任何情绪,这次居然在话语中透着失望和埋怨。
突然而来的情绪互动,着实能让青魃雀跃,像似久旱干涸的裂田突然遭遇了一场春雨,瞬间化开了。
青魃一个挥手,水牢便打开了一条向下的通道。她急切地跑去,身过所到之处,水便瞬间幻化无影,当青魃走到蚩尤会面前的时候,这水牢已成了地牢。
蚩尤身上的伤火辣辣的灼痛起来,他微皱眉头不再言语。
“姜渊,我这就放开你。我马上向父帝解释清楚,然后我们回梓州,好不好?”
青魃兴奋得有些手忙脚乱地去解开那道稳天索,眼中泛发出怪异的光芒。“
回到了梓州,就把那不死龙族的芈月离送回西海。不,不,不能送回去,直接杀了,然后再告诉西海是她自己……。”
青魃话没说完,就感觉到蚩尤冰冷的眼光再次向她投过来,她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不解地看着这个蓬头垢面被羁押了三天三夜,但面目仍不失坚毅而俊朗的男人。
“青魃,当年清河偶遇不过是点头之交,你何苦执念至此?”
蚩尤早已想不起那年千里奔袭昆仑,途径清河之时那河对岸的身影是什么样了。
他万万没想过这一面之缘的青魃却对他如此情根深种。
“对你而言,不过是匆匆别去的点头之礼,可于我那却是一场逃不出的轮回”
青魃喃喃自言。她的心被拉回了那个春光明媚的清晨,以及那条波光粼粼的清水河。
终究,爱不是一种罪过。
蚩尤忽有一丝不忍,转过头真切地对青魃说:“青魃,苍天之上的傩神已给我们每个人定好了归属,那些之所以得不到的,其实都是为了给最好、最合适的人让位。
在涿鹿开展前,炎帝之子居炎已向你父帝送了聘书,不日将求娶于你……”
“不!”青魃闻言连退几步,痛苦地摇着头。她不要这个男人说这些话,她不想听。
“这九州两河我青魃唯要你一人而已。我是黄帝之女,不比那西海不死族的芈月离差上半分,为什么一定是她?而不是我!”
青魃的眼中再次泛起奇异的光芒,语言歇斯底里起来:
“蚩尤,你是不是就是为得到传说中不死龙族的不死密码嘛?姜渊,只要我们上了苍穹之巅,还需要这个不死族……。”
“青魃!”蚩尤突然喝了一声。此时的蚩尤,在震惊中放弃了对彼此的拯救,转眼道:
“我与月离松萝共倚、和如琴瑟。从她嫁到我九黎的那一天起,这天上地下再无女子入我眼中……”
青魃不等蚩尤说完便双目一瞪,举手对着这个男人就是重重一击。
熊熊烈火瞬间在蚩尤身上烧了起来,这一次,他是避无可避,真伤了。
朦胧中望着青魃离去的身影,烈火中的蚩尤似有千斤重担卸下,嘴角再次微微一勾便昏了过去。
四天后,青魃身边带了一个人出现在蚩尤眼前。
“姜渊,我最后一次再问你:我说过的那些话,你应,还是不应?”
青魃语气中充满着不舍,也含着恨,眼神复杂而分裂地看着蚩尤。
蚩尤虚弱地抬起头淡淡地回道:“我姜渊活了七百余年,直到在西海遇到月离才知人间情爱滋味……。”
青魃原本是想逼蚩尤在死亡面前说两句好话,可不曾想他一开口就彻底激怒了她。
胸口的那团无名之火唰得一下就开始翻江倒海起来,只见她对着蚩尤的右臂就是一剑下去——蚩尤整条手臂就这样离开了身体,悬挂在墙上孤独地晃荡起来。
正当青魃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
那只晃荡着的手臂越晃越高,最后像长了翅膀一样晃到了蚩尤的臂膀处,自行连接起来,并发出微弱的光芒开始自我修复。
不仅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就连蚩尤自己也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不过他马上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于是大笑道:
“青魃,九黎的剑从来不杀自己的主人。这天下那一把剑、那一把戈、矛和戟、弩不是我九黎儿郎历尽千辛万苦采得五彩石,再冶铜打造而成?它们每一把都识得我蚩尤的气息,又怎么会伤了我?”
“不,怎么可能?”青魃身边的居然惊奇不已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是不可能!一定是当年他在昆仑……”青魃不相信蚩尤所言。
“青魃,你休想杀我!你杀不了我!待刑天带着我九黎儿郎赶来,定会将你死碎尸万段,再让月离拿去西海喂鱼”
“我不信!不信!不信!!”青魃发疯地砍完双臂砍双腿,她不管它们如何修复、如何恢复了原样,她只需要发泄胸口的憋闷之气才行。
如此三四次反复之后,青魃大喊一声:“我不信!!!”
随后,一剑划过蚩尤的脖子。
只见蚩尤的身体终于晃晃悠悠地倒下,而那挂在墙上的头颅顿时没了血色,他的明亮的双眼平静地看着青魃,缓缓闭上。
“不!”青魃扔下手中的剑,跑过去报着蚩尤的头,失声痛哭:
“姜渊!姜渊!把你的眼睛睁开,再看看我,对我笑一笑,就想当年那样……。”
那年,清河有柔风,两岸有新绿,恰似她青魃初初爱上的模样。
是月离毁了这一切美好,是芈月离不费吹灰之力就击碎了她百年来都做着的一个梦。
“居炎!给我杀了芈月离!无论她逃到哪里,万水千山都给我找到她!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