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师熊能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往常一样对逍瑜设下了保护屏障之后,才有些落魄地独自离开了。
只是这一次他去的不是小湄河,而是直奔玄天大陆所在的位置。
近日夜观星象,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悄悄地改变星盘的格局——西南星局异常闪耀,和聚于锦宫与龙角分界之地,其中有一暗星蒙尘已毁,可不久前竟大放光彩、并散有厉光,西飞而止。
“为什么这本该蒙尘陨落的暗星会三番五次的逃出冥劫?难道是有人做了何种逆天而行的大悖之事?”这一夜熊能站在一处高山之巅上再次凝神仰望星辰,心中暗惊。
若是一颗寻常之星死灰复燃一百次,一千次,只要它的安安静静地存在于天宫一角,他都不会有那份闲心去关注它。可这颗本该陨落的星如今却带着一道厉光直指九黎所在而去!如此诡异星象,自然已成了熊能心头上的大患!
作为九黎的大班兑,他绝不允许这样逆天的力量去威胁到原本已是多劫的九黎运道。这两三日以来,他追着星盘所显找到了对应的山川所在。
熊能一入此地便见这一带群山树木皆有入秋之像,他蹲下身用手拾起满地的落叶,心中满是疑虑:“这正是季春之际,此地怎得如此孟秋之像?”再看看身边的花草,也竟然全部凋零只剩突兀枝叶。
“这是怎回事?”熊能站起来诧异地看着这毫无生机的山川,要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有让这里的山水树木花草自己来告诉他了。身为西海的大巫,以及九黎大班兑的双重身份,熊能自然有着非比寻常的异能,比如这九州之下的万物皆是他的介媒,这便是他的强项之一。
熊能站到一处视野开阔之地,在这里他可见群山重叠,万亩山林。
“吾之心感尔所历,尔之受入吾所视”熊能念着咒语的同时,开始用双手将这万千落叶纷纷用功力拖至半空之中:“能令——山河复貌!”随着他最后这一句话落地,那些浮悬的落叶像似接到了命令一般,一片片飞向枝头,它们生命最初的所在之处!
刹那间所有的树木,花草恢复了原来的生机,放眼望去绿意盎然,奇花异草遍布山涧河流。熊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切他用意念恢复起来的山河原貌,心想着:“倒也是一片山青水秀之地,景色怡人,以后带瑜儿来此游玩一番,想必她也是欢喜的。”
熊能心中之事尚未设想完结,便被眼中所看到的景象惊呆了:这前一瞬还是树绿花红的景象,突然在一瞬间就变了颜色,由青转黄的整个过程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熊能以为他能慢慢地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却没料到,即便是情景再现一遍他还是看不出这其中的原由。
“能令--山河复貌!复貌!”他不再次加大自己的功力想再看一次,但他马上沮丧的发现没次重现的结果还是第一次一样:这些山川树木确实是在一瞬间就变了模样,没有任何一丝渐变的过程,没有一刻多余的时候让他缓冲自己眼里所看到的怪相。
正当熊能双手准备收工之际,他眼中却突然看见一些模糊的景象,那是一些从未见过的花草树木从这群山之巅一晃而过,当他想再看清楚之时却无迹可寻。那一眼,就像是他看花了眼一般。
“此处必有问题!”即便就是一眼,熊能也知道自己看到的一切必定是曾经发生过的。这是属于山川河流的记忆,他永远不会看错。
“你是谁?”一个声音突然从熊能的身后传出。
熊能没有回头,只是把右手微微卷成拳头轻轻地捶了捶脑门处——怪自己的思虑太重,以至于他竟然忽视了向他靠近的这个声音。
“你在这里干嘛?”这声音再次想起。
“你又是谁?你又怎么在这里?”熊能反问?
“你能转过来和我说话吗?”
“可以!”在熊能转过来的时候,他略惊了片刻但又马上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居然是他?”
熊能在转身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他很快就想起来这是十六年前跑到西海为青魃求药的居炎。
“你现在可以告诉,你为什么在这里了?”居然一脸的防备,这深山老林之中可谓是万径人踪灭,此刻居然有这么一个身姿卓卓,体健英朗的男子独自出现,他不得不小心防范。
“好吧,我先说。我是来这里山林采药的过路之人。你又是何人?”熊能不得不把戏作全乎,才能把居炎的此行目的打探出来。
听到对方说自己是采药人,居炎心里暗笑:装什么不好,居然在我神农氏面前装采药人。
“你也懂药理?那你说说,我手里这株草叫什么?又有何用?”居炎把手中的草药扔了过去,熊能一把接住,看了一眼便答道:
“此草名为‘一线掉七白’。所谓‘线’便是此药的根,‘七白’便是指着根上挂着的七个小白果。
这草药生长周期需三百六十日方可至熟。也只有到了仲冬之际,这根部才能结出完整的七白之果。你手上这株虽只有四颗白果,但于这个季节而言已经是上上之品了。”
居炎暗暗惊叹眼前这人居然如此懂行,但面上仍在追:“嗯。那你说说,它有何用?”
“就‘一线掉七白’自身而言,有镇痛之效。如果加上你手上的另一株‘春夜草’合配,便成了绝佳的安神助眠之药。”
熊能指着居炎手里的另一株草继续道:你还配了一棵‘长青冰草’,看来,你的病人目前处于异常焦躁,痛苦,难以成眠的状态啊!”
“果然是个采药人!”居然见他说地八九不离十,便也直言相告:“确实,我的病人现在需要降火镇痛,当然,更需要安神助眠。”
熊能听言心中有些惊悚:“难道当年他听了瑜儿的诱导,竟然真的去偷了水形晶心用来救治黄帝幺女——青魃?”熊能必然知道这水形晶心乃属至纯水性,是护养心肺的至上佳品,但缺唯独与修炼青莲链火的青魃相冲相害。
如果当年这痴儿强行催化用之,两者定会水火不相容,而承载这两种至纯水、火的载体也就无可避免的饱受“水深火热”的折磨之中,最后暴毙!
可为什么眼前之人还在说为其采药呢?难道青魃果真如传闻所言,未死?
熊能默默地揣测居炎此次到这里的目的,难道仅仅只为求药?不,绝无可能。此三种草药虽说不常见,但黄帝给他们的清河封地还是可有采摘的,根本不需要舍近求远。
“哦?不 知我可否看看这个病人。在下行医多年,最喜与人一起钻研疑难杂症。”
居炎想到青魃如今药性期限已到,为防止她痛苦难忍,昨夜已为她扎针强行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在睡梦之中饱受水深火热之苦。现在见此人也是精通药理,不妨带过去看看,如真有他法相治,岂不快哉?
“如此甚好!药友,请随我来!”居然摆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熊能随着居炎走了两个山头之后开始听到有流水的声音,再走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便听到了咆哮的瀑布之声。
在行至瀑布水流顶部的时候,熊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看了看那里的两块大石板片刻后,微微笑了一下,又继续跟着居炎往前走去。没有人知道,那一刻的熊能隐隐约约看到了简尊幼时,曾在哪里停留捧水洗脸的小小身影。
当熊能看到躺在木床上的青魃时,这位九黎的大班兑、大祭师,西海的大巫都忍不住吓了一跳!只见这青魃面如死灰,皮肤不仅呈暗褐色且干裂如蛇纹,远远看去就一截枯木横放在前,最最恐怖的是她居然毫无气息!这,这不就是一具干尸吗?!
熊能强忍内心的震惊。转过头和居炎的双眼直视,毫无避讳地指着青魃说:“你这位病人已经没有……。”
见对方已经一目了然,居炎也坦言:“是!气息全无,可是她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这明明就是一具死尸!
难道这就是星盘上的那颗本该陨落但又死而复生的历星?
熊能盯着这一动不动的青魃,心中疑云纵生:这两人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啊,他们已是自身难保的状态,又怎么会对九黎形成星象上巨大的威胁呢?
熊能笑笑说:“噢?她还能活着?可是光靠你手中这三味药,不可能啊!难道另有神医?”
“正是!但此时神医……外出云游,我只能先用这些将她吊着!坐等神医回来。”
“神医可就是居住在此山的?”
“正是!”
“这九州居然有此等医术超群的神医,不知在下可否有缘一见?”
“这,这……。我认识的这神医脾气怪异,从来不喜有外人打搅。这位远客若是归去山高路远,不妨在此歇息半日修整再回。若是盼等神医相见可能难以实现。”
居炎想到九婴那阴晴不定的性格,又加上此时他们的真正目的,实在不能有外人在场搅和,便委婉地对熊能下了逐客令。
“既然如此,在下就此别过。你的这位病人情况实在,实在是……请恕在下无能为力。”熊能说完一副汗颜的囧样,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
居然见状眼神也黯淡下去,但也不能埋怨他人,毕竟青魃这情况是九州大地任凭谁都是无可奈何的。
“也罢!我本就不寄有任何希望,只是尽自己所能延续她的生命,帮助她完成生前所愿。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吧。”
“原来公子也是一情长之人。”居炎落寞的深情,让熊能心中感慨。
这世间啊,最是磨人心智的莫过于一个情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