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大会的头一日,刺史府终于结案了。
当时祝灵寒正坐在里屋研究《祝氏秘术》,前两日刚下过一场雪,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她原本是不怕冷的,可惜现在这个身子太过纤弱,刚下雪时还不觉着冷,可是没过两日便有些撑不住了。
现下她不仅要在身上裹着夹棉的大袖衫,怀里还得抱着个汤婆子。
“姑娘,詹嬷嬷命人送来了一个糕点。”姒玉提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
祝灵寒稀奇地看向食盒,问道:“什么糕点?”
姒玉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从里面端出一盘精致的芸豆卷,又在主子跟前儿摆好餐具,笑着说道:“还热乎着呢,听枝儿姐姐说,这糕点是詹嬷嬷亲手做的,姑娘快尝尝。”
祝灵寒着实意外地尝了几口,笑着点点头,“好吃。趁着热乎劲儿,给我留下两个,剩下的你们拿去分着吃了吧。这么好的东西,可别糟蹋了。”
姒玉忙谢恩,往主子跟前儿的碟子里拨出三块糕点,敬佩地问道:“姑娘对詹嬷嬷做了什么,竟叫她突然转了性子。”
看她那放佛得了大便宜的样子,祝灵寒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嬷嬷还是原来那个嬷嬷,你可别因为一碟子糕点就掉以轻心了,万一再被她抓住错处,就算是姑娘我也救不了你。”
“奴婢晓得轻重的。”姒玉嘿嘿一笑,福了个身,便端着糕点出去了。
祝灵寒又吃掉一个芸豆卷,不经意间瞥了那食盒一眼,忽然发现食盒底部有什么东西露出一个角。
她伸过去手试着拽了一下,是一张纸。
把纸全部抽出来一看,竟是詹嬷嬷的邀约。
掌灯时分,祝灵寒带着斗篷,独自一人来到王府的侧门。
她站在那里等了一刻钟,还是不见詹嬷嬷来赴约,正想着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身后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她朝四周观察几眼,确定老夫人的人跟的并不是很近后,才谨慎地走到耳房旁边,站在那里轻咳一声。
耳房里很快传出詹嬷嬷的声音:“老奴见过姑娘。”
听到她的声音,祝灵寒终于放了心,低声问道:“嬷嬷何以要用这样的方式见面?是嬷嬷的姐姐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詹嬷嬷的声音再次从耳房里传出来:“姐姐今日已经走了,老奴是特意来感谢姑娘的。这次姑娘不计前嫌帮了老奴,这份恩情老奴会记在心里。但咱们丁是丁卯是卯,老奴心里感激姑娘,可也不能伤了老夫人的心。姑娘院子里说话不方便,老奴也只有出此下策了,望姑娘见谅。”
祝灵寒了然的点点头,詹嬷嬷这是在向她表态呢。
“适才嬷嬷说,您姐姐已经离开了?”
“是,此事多亏了姑娘。裴成的案子已经结了,老奴也安然无恙,姐姐的心愿已了,终于可以去安心投胎了。”詹嬷嬷心满意足地回道。
祝灵寒尚未听说此事,于是问道:“凶手是何人?”
“老奴听说,是庄子里负责运送蔬果的老仆,官府找到人时,那老仆已然自尽了。”
祝灵寒问道:“真的是自杀?那老仆为何要杀害一个刚刚来的王府的人?”
詹嬷嬷回道:“是,官府已经查验过,确是自尽无疑。至于杀人缘由,老奴也不曾听说。”
“姑娘日后若有难处,可告知老奴,老奴定会倾囊相助,这也是姐姐最后的心愿。”
祝灵寒怀疑地反问道:“不管什么要求嬷嬷都会答应吗?”
詹嬷嬷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若是事关老夫人与苍家,只怕老奴也无能为力。”
祝灵寒早猜到她会这样的态度,自也能坦然接受,于是道:“我明白了,嬷嬷还有别的事情吗?”
詹嬷嬷站在耳房里,福身回道:“有劳姑娘跑这一趟了,老奴恭送姑娘。”
祝灵寒没有再回话,抬脚离开了这里。
再回到银阙阁时,苍君见已经坐在花厅里等着她。
“王爷!”祝灵寒向他行了个礼。
苍君见放下手里的书,看向她问道:“这么晚了还出去?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就是在屋里闷了一整天,想出去透透气。”祝灵寒避开重点,问道:“王爷可用过晚膳了?”
“不曾。”苍君见回道:“我已吩咐郝嬷嬷去准备了。”
祝灵寒走到他旁边坐下,想到裴成的案子,便说道:“我听说裴成的案子结了,可是凶手却自尽了。”
苍君见点点头,回道:“说来也巧,杀害裴成的老仆,曾是韩家庄子里的人。其妻早逝,膝下只得一女,十岁时便被送进韩家做事。结果不到半年,就被裴成给糟蹋死了。大宅子里平日死个奴仆也是常事,韩家人并没有当回事,可那老奴不依不饶,他们只能用银钱把人给打发了。”
“那老仆无权无势,只得远走他乡,后来就辗转入了王府的庄子。直到前几日他运送蔬果时,在厨院看到了裴成,便想到了多年前惨死的女儿。他悄悄留在了王府,原想寻个机会找裴成问一问当年的情况,后来却听到了裴成与詹嬷嬷的谈话。那时他便明白过来,他的女儿恐怕就是被裴成给害死的。于是等詹嬷嬷走后,他便进去把人打晕,又扒去他的衣服把人挂在房梁上。”
“王爷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连细节都说出来了。”祝灵寒惊讶地问道。
苍君见回道:“那老仆死前曾留下血书,供述了自己的罪行还有其女的冤屈,希望官府能够为他们讨回公道。”
祝灵寒想到一个可疑点,问道:“可是那晚护卫听到的敲地声又是什么?”
苍君见解释道:“是那老仆用两根棍子撑在了死者脚下,想让裴成在恐惧中死去。”
祝灵寒很快明白过来,难怪凶手一开始不直接杀了裴成,他是想等着裴成醒来以后,在恐惧中自己蹬掉脚下的木棍。
入冬前的最后一场蹴鞠大会很快就来了,祝灵寒一早便换上了新做的男装,披上斗篷随苍君见一同出府。
二人刚走出王府大门,便看到尚书府的马车停在门外。
晏宁儿坐在马车里,打开窗户看到他们,立刻欣喜地挥挥手。
“青梧哥哥,表、哥。”
祝灵寒看一眼旁边面色冷沉的苍君见,不免有些心虚,自己先跑到了马车旁边同晏宁儿打招呼。
“我今日特意让人备下一辆宽敞的马车,不如表哥与青梧哥哥也上来同坐吧?”晏宁儿期待地看着她。
祝灵寒正要开口婉拒,车内忽然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我道姐姐日日跑来王府是为了王爷,却不知这府里竟还有位表少爷。就不知道,姐姐的心思到底在何处?”
祝灵寒只听其声未见其人,但想一想也就知道了。
说话之人应该就是尚书府里妾室所生的庶女——晏莞儿。
此人她也略知一二,在书里是个比晏宁儿还要嚣张跋扈的人,小小年纪便工于心计,哄得家中父亲将她的身份抬得可与嫡女比肩。
当初晏宁儿非要先入王府为侧室的主意,她的功劳不小。
晏宁儿低声斥责道:“三妹妹慎言,表哥待我亲如兄妹,我们之间亦是三清四白。”
“我不便在此久留,恐王爷久等,咱们马场再见。”祝灵寒丢下这句话,行了个礼便去找苍君见了。
她站在车外面都能闻到一股子火药味儿,要是真的坐在一起,恐怕这一路上都是硝烟弥漫。
今日是晏家大少爷协助四皇子举办的蹴鞠大会,应约前来的人,也都是各家公子贵女,清一色的年轻人。
祝灵寒等人到的时候,马场周围的看台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在这一众年轻人中,除了四皇子,就属苍君见的身份最高。
他一出现,身边很快就聚满了人。
祝灵寒赶紧先跟着空山去到看台上,毫无疑问,王府的座位就在四皇子的左手边。幸好这中间都有纱帘相隔,她站在纱帘后,随着空山向对面的四皇子行了个礼。
“是赤羽王府的人到了,怎么不见赤羽王?”四皇子转过头看着纱帘,隐约辨出对面站着一位纤弱少年,心里生出一丝疑惑。
倒是不曾听说王府里何时来了一位表少爷。
空山拱手回道:“回殿下,王爷稍后便会过来。”
祝灵寒察觉到对面的人在打量自己,也不敢乱动。
想着对面可是皇族,若要追问起她的身份,她该如何回答?
“小王来晚一步,让殿下久等了。”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苍君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祝灵寒暗松一口气,赶紧先坐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四皇子起身,回了苍君见一礼,道:“赤羽王严重了,快坐下吧,蹴鞠大会马上就开始了。”
苍君见回道:“殿下先请。”
祝灵寒坐下来刚吃掉一只桔子,马场上就响起了鼓声,双方人马也紧跟着入场。
祝灵寒数了数,红蓝两队的人加起来共有二十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