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灵寒磕磕绊绊地念完了固魂咒,却见五只琉璃棺丝毫没有反应,她也不敢妄动。
思来想去,决定先睡一觉看能不能再次入梦。
她脱了鞋,躺在苍君见身边,闭上眼睛翻来覆去许久也没有酝酿出睡意。
等的实在着急,她就握住男人的手,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地掰着看,看到最后她把男人手上有几个斗,都长在哪个手指上,都给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当她终于培养出一丝睡意的时候,房间里忽然响起了少女的声音。
“我能动了?”
“我好像也能动了。”
“我们是不是能出去了?”
“看来那位姑娘没有骗我们。”
“我先出去看看。”
祝灵寒的睡意瞬间被冲散,她聚精会神地听着少女们的动静,却没注意到被她握着的那只手忽然动了动,随即又握紧。
她听到了琉璃棺打开的声音,正想起身去看看情况,手上突然一紧,下一刻便撞进一个怀抱里。
男人一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拥着她的肩膀,静静注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俏脸。
放佛隔了几生几世再相见,心里激荡起无数涟漪,那张脸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够。
其实就算他之前昏迷着,也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周围发生的事情。
自半个多月前他急切地离开王府时,便下定决心要把这份情意封存在心底深处。
然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实在太难了,比在朝堂上拼命地站稳脚跟,争得一席之地还要难。
他逼着自己不去想寒儿,每次只给母亲寄过去一封信,绝口不提寒儿的事情,就像过去那些年一样,他只身住在外面的府邸里,心里挂念的始终只有母亲一人。
他努力让自己回到从前,可是真的太难了。
当他恢复知觉那一刻,真切地感受到寒儿的存在时,之前的所有伪装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紧紧地把人拥在怀里,努力感受着她的存在,柔软且温暖的触感让他有种上瘾的感觉。
祝灵寒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声,强而有力,却快的不太正常。
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竟然也有如此紧张的时候,心里不免生出一股诡异地优越感和感动。
“哎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少女那因惊吓到而变了调子的声音忽然响起,顿时就打断了他们之间那暧昧的气息。
周围地粉红泡泡尽数被戳破,祝灵寒最先回过神来,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深情对视了,着急慌忙地从男人怀里爬起来。
转头看过去,有一名白衣少女正背对着他们,幽幽飘荡在桌子旁边。
这个时候,苍君见也跟着坐起来。
祝灵寒匆匆看了他一眼,便下床走到白衣少女身边。
“你是?”她问道。
白衣少女悄摸看向她,见她衣衫整齐,这才点头回道:“小女子莫静淞,见过这位姐姐。”
祝灵寒莞尔,“我姓祝,你是哪里人士?”
“小女子家住京城,城南和平坊。”
“竟是京城的,却被埋在了酆城,她们也都是吗?”祝灵寒惊讶过后,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莫静淞对她点点头。
祝灵寒眯起双眼,尽量用温和地语气问道:“你们认识沛国公府的七少爷吗?”
话音刚落地,莫静淞的身体忽然轻颤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紧接着,桌子上另外四只琉璃棺也开始晃动起来,显然也是因为她的话受到了波动。
祝灵寒生怕再出岔子,赶紧说道:“他死了,已经死了。”
一句话,就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样,莫静淞和琉璃棺瞬间又安静下来。
“是真的吗?”莫静淞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里有期待,亦有悲愤。
祝灵寒对她点点头,“真的,被人捅在胸口上,很大一个血窟窿,就那么死了。”
她特意把对方的死状说出来,就是引起对方的共鸣。
果不其然,莫静淞的眼里瞬间涌动起激动的光芒,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呵、呵呵……死了,那个畜生终于死了,活该,他早就该死了。”
此话一出,琉璃棺里面紧跟着便响起一阵呜咽声,诡异且难听的哭声瞬间就充斥在整个房间里。
祝灵寒听得耳朵直发疼发痒,赶紧回头看向苍君见。
男子已经从床上下来,眉头微微蹙起,漆黑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耐的痛苦。
想来是之前被她们困在梦里太久,所以现在也能感受到她们的存在吧。
祝灵寒深深觉得再让她们继续哭下去,他们两个都得耳聋。
她马上开口说道:“别哭了,你们那么恨裴七少,难道就不想去看看他死得有多惨吗?”
恨意还没有得到纾解,就听闻仇人已死,她们再想亲手报仇已是无望,可是如果不亲眼看看那个禽兽的死状,她们又如何能安心呢?
少女们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大家都出来吧,我带你们回京城。”祝灵寒又对着桌子上的琉璃棺说道。
莫静淞却开口阻止道:“先别出来,万一被主上察觉,说不定会重新把我们封印起来。”
琉璃棺里静默了片刻,众人便都默认了莫静淞的想法。
祝灵寒一想也觉得是那么回事,便对莫静淞说道:“要不你也先回去,我带着你们的琉璃棺回京。”
莫静淞向她施上一礼,“多谢祝姑娘。”
语罢,便化为一缕白烟,重新回到属于她的那只琉璃棺中。
祝灵寒把它们重新包起来,这才有空去看苍君见。
男人自醒来后便一直沉默着,不知道是身体还没有适应过来,又或是在想别的事情。
她走过去试探性地唤道:“王爷?”
苍君见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听到女子唤他,便抬头看过去。
他还是没有说话,她心里却更加慌了。
心想着,难道是因为魂魄被困在梦里太久,对他造成了后遗症?
“王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祝灵寒靠近,下意识伸手探上他的额头。
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蠢,便赶紧收回手。
然而她的手才刚离开对方的额头,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掌心里。
苍君见握住她的手,静静凝视着她,柔声说道:“我没事。”
祝灵寒顿时就松了口气,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困得太久,身体出了问题呢。”
男人的眸子亮起来,挑起嘴角问道:“你这么担心我吗?”
“那当然,你要是出事,我……”
祝灵寒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男子那期盼又漆黑的眼神,忽然让她心慌起来。
有些话已经冲出喉咙,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心里那沉甸甸的情愫,也迟疑着不敢再冒头。
分开的这半个月里,她冷静过,冲动过,也后悔过,直到她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思。
她知道,自己终究不能免俗。
可是到了真正面对苍君见的时候,她却忍不住退缩了。
对方眼里的深情与希冀,让她感到害怕,她怕自己负担不起这份感情,也怕他们之间终究逃不过一个“孽”字。
女子的逃避和迟疑,苍君见都看在眼里,虽知她是担心自己的,可是这份情意到底是不是他希望的那种呢?
苍君见突然不敢再深究了,就先这样吧。
至少她还在他的身边,至少他们是彼此关心着,这就够了。
“适才听你说沛国公府的七少爷被人杀了,这是怎么回事?”苍君见主动转移了话题。
祝灵寒暗松一口气,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便放开了她的手,不禁又让她失落起来。
祝灵寒啊祝灵寒,你可真是没出息,只会自己纠结,为什么就不能勇敢地上前一步呢?
“此事说来话长,我这次能及时赶过来救王爷,还要多亏苏大人。”
好吧,她承认自己就是怂。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明知结局不好,又为何要让自己去撞得头破血流呢?
人生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爱情从来都不是全部,也不能把它当成全部,否则谁也过不好这漫长的一生。
“弈秋?”苍君见询问似地看着她。
祝灵寒点点头,本来是想把自己遇到的那些事情也告诉对方的,可是话到嘴边,又想到他还有皇命在身,便改口问道:“王爷还要在此处待多久?”
“不瞒寒儿,我此次奉命来这里,也与沛国公府有关。至于何时回去,还要看京城那边的局势。”苍君见认真地回道。
祝灵寒忽然想到了晏宁儿曾经说过的话,忍不住惊奇地问道:“难道陛下他对沛国公府已经……”
苍君见讳莫如深地点点头。
祝灵寒啧了一声,看来这沛国公府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一大家子都是能搞事的,一次两次陛下还能忍着,可次数多了,难免就让人厌烦了。
况且被他们折腾的人还是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他的威严,岂容他人触犯。
能忍这么些年,恐怕都是宫里那位皇后娘娘的功劳。
然而后宫里的争斗也绝不逊于朝堂,谁又知道陛下是恼了国公府还是厌了皇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