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色中,繁茂的枝叶张牙舞爪地随风摇摆,看着就像是群魔乱舞。
十几辆囚车围着一棵参天大树停放,官兵们又将那些囚车围起来,生起几堆篝火以便取暖。
这时候囚车里面的哀嚎声更大了,有人喊冤,有人喊饿,亦有绝望地哭声。
官兵们整顿好周围的情况以后,便开始给囚车里的人发放干粮。
忽然间,不远处的树木发出一阵骚动,惊起一片飞鸟。
“有埋伏。”苍君见马上沉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地,那边的树林里便迅速窜出二十多道人影,速度迅猛地朝押送囚犯的队伍靠过去。
他们的速度如闪电一般,在官兵们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黑影们已经将她们迅速围起来。
两方相遇,马上就陷入了混战。
“这些刺客是冲着囚犯们去的,而且以他们的身手,那些官兵很快就会被制住。”苍君见再次开口说道。
祝灵寒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而且又是在梦里,所以他们只能作为旁观者来观看事态的发展。
正如苍君见所言,官兵们很快就被几名刺客挟制住,剩余那些刺客们趁乱靠近囚车。面对着囚车里那些惊慌失措尖叫连连的囚犯们,一刀一个,毫不手软。就连几个几岁的孩童,也难逃他们的毒手。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百余条人命,悉数命丧于利剑之下。
亲眼目睹一场大屠杀,囚车下面俨然血流成河,一股一股地汇聚于那棵参天大树的树根下。
祝灵寒惊出一声冷汗,捂着嘴险些吐出来。
就算是以前在面对那些各种惨状的尸体时,她也没有这么害怕过。
这些人简直是丧心病狂,连小孩子都不肯放过。
梦醒之时,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血色的长河。
用完早膳,祝灵寒安静地抄写完七遍经文,方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王妃,王爷回来了,请您现在去书房一趟。”姒玉上来禀报道。
祝灵寒眸光微闪,搁下笔,稍作整理,便起身去了书房。
她进入书房的时候,苍君见正坐在书案后批阅奏折,表情十分认真。
祝灵寒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就近挑了张椅子坐下,正欲倒杯水解渴,苍君见忽然开了口:“适才我去刑部查了一下二十多年前的案卷,已经能确定我们在梦里看到的事情,是二十五年前的邱家灭门案。”
“这么快就查出来了?”祝灵寒惊喜地放下手里的茶壶,起身走到苍君见面前,各种书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昨晚那些囚车里的犯人全部都是邱家的人?”
苍君见点头回道:“事情发生在新帝登基后不久,新朝伊始朝纲不稳,人心浮躁。陛下为整肃超纲,减除不少前朝各皇子的党羽,据说当时的京城之内,一连数月每日都有数十人被斩首。而那邱老将军乃是前朝元老,手握重兵,受封一品大将军。”
男人稍顿,继续说道:“邱老将军虽未参与到党羽之中,但当时的邱氏一族在军营之中颇受敬重,且邱氏男子个个都手握实权,可谓是功高震主。陛下想要名正言顺的收回兵权,就必须要让邱氏一族主动出错。之后便查出邱氏一族有通敌叛国的嫌疑,邱氏一族立刻被打入天牢,之后不久便被流放北疆。可惜他们在流放的路上遇到了流寇,百余条人命就那样没了。”
自古哪个皇帝不忌惮臣子功高震主,而那些权力越大的人,死得就越快。
祝灵寒对男人之间那些权力之争不感兴趣,只是一想到昨晚在梦里看到的那个场面,心情就变得非常沉闷。
当时那些囚车里,不仅有邱家的男丁,还有邱家的女眷与孩童。那些妇孺何其无辜,却也要沦为稳固皇权的牺牲品。
“当年的事情真的是流寇所为?这会不会太巧了?”祝灵寒看向苍君见问道。
“卷宗上是这样记载的,而且当时朝局混乱,刑部里的很多卷宗都记录的不甚清楚。”苍君见解释道。
二十五年前,苍君见还没有出生,所以他对当时的情况不那么了解也很正常。
祝灵寒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而且有一点她还没有搞清楚,她到底是为什么会梦到邱家的事情,难道是有冤魂来向她诉说冤情?还是最近解除的那些人当中,与邱家的人有关系?
在弄清楚这些事情之前,她也只能先按兵不动。
转眼几天过去了,她没有再做任何与邱家有关的梦,或者说她这几日从未做过梦。
这不禁让她怀疑,之前做那场梦很可能只是个巧合,应该是老天爷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吧。
祝灵寒的心情又逐渐放松下来,继续像往常一样,没事的时候就多去陪陪老夫人,努力培养婆媳感情。
得空也会去侯府看看小外甥,或者是回尚书府探望快要生产的嫂嫂。
本来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可是这一日老夫人突然把她叫过去,指着地上的木箱子说道:“这些都是咱们王府里往年的账簿,你拿回去好好研究。”
祝灵寒傻眼地看着那个有约有半米高的大箱子,好半晌才回过神,磕磕绊绊地问道:“这些、都要看完?是要、查账吗?可是这些不都是、以前的账簿吗?”
“全部都要看,若能找出错处,就都标注出来,若有不懂的地方就过来告诉我,或者是去请教账房管事。”老夫人不咸不淡地说道。
“真的要查账?”祝灵寒迅速朝门口看了一眼,凑近老夫人低声问道:“莫不是账本出了问题?有人做手脚?”
老夫人表情冷沉的斜晲着她,微微张开嘴发出更加冷沉的声音:“你如今已是王妃,以后这整个王府的庶务都需要你来打理。让你看这些账本,是要让你尽快了解王府每年的开销和进账,日后这些东西都需要你亲自过目。”
这、这是要把管家权交给她的节奏?
祝灵寒心里真是又惊又喜,惊得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管理一个大家族,喜的是老夫人居然已经这么看重她了。
记得书里的老夫人,直到最后也没有把“祝灵寒”看成真正的儿媳,一切都是为了破除苍家的诅咒。而且书里的老夫人一直很看重晏宁儿,等到晏宁儿成为王府妾室的时候,便一步步将管家权交给了晏宁儿。
想到这些,祝灵寒又激动起来。
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就代表自己的努力终于有成效了?
人嘛,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只要感情深了,自然就会生出许多的不舍和不忍心。
说不定以后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呢,万一她真的能劝阻老夫人不再执着破除苍家诅咒呢?
祝灵寒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是信心满满。
“寒儿谨记母亲的教导,这边把账簿拿回去研究。”
她话音落地,詹嬷嬷便叫人进来把箱子抬去银阙阁。
祝灵寒这会儿有些亢奋,就想着不如趁热打铁赶紧回去看账簿,于是就起身向老夫人告辞。
“五日后再过来,我亲自验查结果。”老夫人忽然又开口说道。
心里的亢奋瞬间就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祝灵寒用力咽了一口口水,正想再向老夫人多讨几日,谁知对方好似算准了她会如此,直接闭上眼睛不理人了。
祝灵寒百感交集地抿了抿嘴,在詹嬷嬷安抚的眼神中,颓丧地离开了扶风院。
那么一大箱子的账簿呢,五天就要看完,而且还要考试,她怎么觉得老夫人像是在故意刁难她呢?
祝灵寒觉得自己就快疯掉了,她天生就对数字不敏感,上学的时候就偏科严重。现在却要看这么一大堆账簿,而且还要在五日内吃透,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残忍。
第一天看账簿的时候,祝灵寒的脑海里不停旋转了各种大写数字,看了不到半天就已经头昏脑涨了。
更别说很多东西她听都没听说过,还有那些进账,她根本也不了解王府有多少家庄子,又有多少商铺外租。
她耐着性子研究了一整天,非得没有任何进展,还把她自己给看糊涂了。
要不是苍君见心疼她,熬夜给他讲解了王府内外的产业,她感觉自己第二天就可以直接把账簿扔掉了。
一脸两个晚上苍君见都陪着她熬了夜,祝灵寒回过神的时候,便忍不住心疼起来。
想到对方次日天未亮就要起身去上早朝,心里更是愧疚不已。
“现下已经三更天了,你快点儿休息吧。”祝灵寒伸手盖住苍君见身前的账簿,歉疚地催促对方去睡觉。
苍君见揉了揉眉心,好整以暇地望着满脸担心的小娘子,笑着问道:“这些你都能看懂了吗?”
祝灵寒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补充道:“差不多了,再有不懂得,我明日可以去请教账房管事。这两日你也忙坏了,赶紧去睡觉吧。”
苍君见也没有再客气,起身拉上女子的手,“娘子陪我一起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