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晞颤颤巍巍地抿着唇,正犹豫着要不要索性夺门而逃时,路昀珩终于动了。
柳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生怕他一冲动直接从桌下抽出一把枪来崩了她……
但路昀珩只是慢悠悠地伸出了手,拿起被她拍在桌上的药,什么话都没多说,一饮而尽。
随即他放下了空碗,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这样可以了吗?”
黑衣下属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什么情况?有人当面吼了主子竟然还没被十八般大刑伺候?
重点是主子还顺从听话把药喝完了?!
黑衣下属看柳晞眼神顿时都不一样了,总觉得她浑身镀着金光,而他正被佛光普照着……
而柳晞此刻却依旧胆颤心惊,满目警惕地盯着路昀珩,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嗯……可以了……”
路昀珩稍稍颔首:“那你出去吧。”
柳晞眨巴了两下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逃过了一劫的同时,连忙条件反射举了个躬:“好嘞!路总,那我滚……走了!”
话音落下,她没敢抬头看路昀珩的脸色,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门。
房门被带上的同时,路昀珩恢复了往常那般不近人情的清冷:“继续说。”
黑衣下属一怔。
在那位小姐没进来之前,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按照主子一贯的性格,一定会面不改色按照规矩惩罚他……可现在,主子竟然让他继续说下去……
路昀珩见他长久沉默,皮笑肉不笑地抬眸:“说完以后自己去领罚。”
黑衣下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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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晞出门以后,后怕得如孤魂一般往自己房间飘,只是还不等她飘到,冷不丁就撞到一个人身上。
她神游天外地抬起头:“段医生……”
段柯挑高了眉:“你干嘛来了?失魂落魄的。”
柳晞呐呐地回答道:“鬼门关走了遭……”
段柯嘴角抽搐,看了眼她身后紧闭的书房门:“有这么夸张吗?”
柳晞没回他,好不容易缓过了点劲,想起刚刚书房内看到的情景,忍不住出声问道:“路昀珩他脾气那么差,在他手下做事的人都不会受不了他的吗?刚刚书房里的那个下属,被路昀珩拿杯子砸头出了血,竟然还在关心他有没有喝药……”
能在路家有一席之地的,想必都是有几分本事的人,但这样的人大多自视甚高桀骜不驯,但他们竟然能对路昀珩这么服从……
柳晞不是没见过人对人服从的场景,从前在组织里,她见过很多人对一个人俯首称臣的模样,但往往都是屈于利益或是屈于恐惧。这些顺从,大多是假的。
可刚刚在书房内那几幕,她能很清晰地看到,黑衣下属对路昀珩打心眼里的服从,或许有惧怕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本能的尊敬。
这简直……让她没办法理解……
听到她困惑的话,段柯挑了挑眉梢,笑出了声:“不会的,路家的人绝对不会受不了路昀珩。被他用杯子砸出血了算什么,就算路昀珩拿枪指着他们,他们都不会反抗一下。”
柳晞狐疑:“真的假的?”
段柯朝她身后看了眼,书房门依旧紧闭,看得出来,里面的谈话暂时还不会结束。他索性指了指阳台:“有兴趣聊一聊吗?”
柳晞点点头,她确实还挺好奇的。
柳晞在一侧藤椅坐下,顺势便拿起阳台上的茶壶,沏了杯鲜花茶递到段柯面前,又给自己倒了杯,这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段柯清了清嗓子,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你知道路昀珩对于路家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柳晞蹙了眉:“主子?老板?”
段柯摇了摇头,忽而勾起了唇:“是信仰。”
柳晞:“……你怕不是搞传销的吧?”
邪教呢?还信仰……
段柯没介意她明显怀疑的态度,只是笑了笑:“是不是很难理解?”
柳晞没作声。
段柯自顾自地说着:“我一开始也觉得很难理解。你知道的吧,我是段家的人,从小就生活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环境里,人性淡薄,只有表面上的和气。”
听到这,柳晞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段柯的声音没停:“我以为其余的家族大多如此,直到我因为某些原因,被托付给路家照料。
那年我十二岁,和路昀珩一般大。恰巧路伯父不在家,我又闷得慌,就央求了路昀珩陪我出去透透气。很不巧的是,我们遭遇了暗杀。”
柳晞心头一跳,下意识问道:然后呢?”
段柯笑容淡淡的,夹带了几分对回忆的怀念:“但那次的目标不是我。段家世代从医,做得生意也都关于医药,即使偶尔涉及黑色,却也不会轻易立下仇家。但路家不同,仇家数不胜数。即使那时候路昀珩年纪还不大,作为路家的少东家,他也同样是那些人的目标。
那一天,我听见子弹破空而来……”
说到这,段柯有意掉胃口似的,抬眸看了柳晞一眼:“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柳晞最烦别人卖关子,没好气地吼道:“赶紧说!”
段柯笑眯眯的:“你认识白焰吗?”
柳晞点点头,大佬嘛,她当然记得!
“白焰和我们年龄相仿,那天,就是他跟在路昀珩身边。子弹的破空声当然不止我听到了,他也听到了。他几乎想都没想,本能地挡在了路昀珩面前,替他挨下了一枪。”
柳晞讶异地扬起眉,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暧昧的可能性……
段柯也算是人精,看她那复杂的神情就知道她想歪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放心,白焰是直的,至于路昀珩的性取向,不用我说,你最清楚。”
柳晞已经弯得不成样子了的思想成功被他一句话带了回来,朝他撇了撇嘴:“什么叫我最清楚……”
段柯不理会她的别扭,只是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总之,我这番话下来,就是举了个例子,告诉你路昀珩在路家人心中的地位,是比他们性命还重要的信仰。”
柳晞依旧是似懂非懂地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抬眸打量他:“那你呢?你不是路家人,为什么也一直对路昀珩言听计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