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钟离烟独自一人回到南方后,他们便明白了,连柳晞最亲爱的师姐都没能带她回来,估计她是真的不愿再回来了。可艾萨克还是有些不甘,即使被她一再提醒,他却始终还是存了几分她会念旧的心思的。
直到这刻,听到她极其自然地将这座小小的公寓称作了家,他才算是彻底打消了劝她回到组织的念头。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即使这样的表情其实很不适合不可一世的他。
柳晞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但还是固执地沉默着。就好像每次从前他来抓她,她也会犯轴,也像现在这般什么都不说,就这么静坐着,不愿意回去。
他们都清楚,那时候,他好好威逼利诱一番,她纵然会使小性子,到最后还是会跟他回去。可现在,却不可能了。
“路昀珩。”艾萨克开了口,声音很静,“我还从来没有这么想杀一个人过。”
柳晞闻言蹙了眉,眼角不自觉上扬,带出了几分护短的凌厉。
艾萨克诡异地勾着唇角,幽绿的眸底暗沉一片:“是他改变了你。如果没有他,你会永远生活在组织里,和Sea,和我们一起。是他,从我们身边抢走了你。”
柳晞眉头蹙得更深,隐着丝少见的冰冷:“艾萨克,我从来不属于你们的世界,更谈不上被抢走。我可以放话告诉你,要说从前我的底线是自由,那么现在,他就是我的底线。你们若是敢动他分毫,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柳晞很少真的动怒。
在艾萨克的记忆里,她只在十四岁时真的生气过。
那时候她又偷跑了出去,然而还不等他去找,她便自己主动回到了船上,但却带了只流浪狗。对于威胁不到她安全的行为,席文景的容忍度一向很高,便任由她养着。
可有一次,那流浪狗不小心咬到了她,蹭破了点皮,席文景当场大怒,将这只流浪狗丢进了海里。她一开始还哭还闹,还要跳下海去把这只狗救回来,直到那只狗奄奄一息,漂浮在了海上,她才停止了掉眼泪。
那时候她好像也是现在这副表情,冷漠地,一字一句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
现在想想,她好像是从那时候开始,便已经起了离开的心思。
艾萨克有些失神,不愿意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
他站起身来,已然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找个时间吧,我很久没吃你做的意面了。”
柳晞淡笑着:“好啊,但是很久没做了,也许味道也不像从前了。”
艾萨克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隐含意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还真是时时刻刻不忘提醒他回不到从前的事实。
他轻佻地勾了勾唇,也固执地回答她:“没关系,只要是你做的,就是家的味道。”
柳晞闻言也不再多说了,她很清楚他有多偏执。
说来也好笑,也许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组织里的那伙人,就连她也不例外,认定一件事便会执着地坚持下去。往好的方向说,这是执念,而不好的,就叫做心魔。
“艾萨克。”柳晞忽然开口叫住他,温软的嗓音带了丝严肃,“不要再杀人了。”
艾萨克已经走到了玄关口,闻言回过头来,开玩笑似的打着商量:“好啊,如果你跟我回去的话。”
柳晞无语地蹙眉,神色认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艾萨克最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轻叹了声:“好好好,知道了,我不会杀人,可以了吗?”
柳晞这才满意,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艾萨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摇摇头,真就这么走了。
像是知道他已经离开,书房的门锁声轻响,有平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路昀珩走到她身侧,掐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像是安抚似的,轻轻地拍着她的腰,却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柳晞蹭了蹭他的颈窝,声音有些闷:“艾萨克说,之后他都会暂居在帝都。”
“嗯,我知道。”
早在艾萨克通过海关时,路昀珩便得到了消息,一直派人盯着他,甚至已经知道了他目前的住址。
而奇怪的是,从头到尾,他即使察觉到有人跟踪,也从未想过要掩饰些什么。但却恰恰证明了,他并非是来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的,起码柳晞的安全,还算是暂时无忧。
“路昀珩。”柳晞靠在他盈满男性气息的颈窝边,像是有些不安,“你有没有觉得,我很麻烦?”
还不等他回答,她便又自顾自地说:“不只是身后那个大麻烦,我自己本身就挺麻烦的。我这人特别小心眼,还能记仇,脾气还有点差。你别看我有时候笑眯眯的,可能肚子里就憋着坏呢,搞不好就趁你不留神咬你一口。”
她顿了顿,绞尽脑汁地搜刮自己的缺点:“还有啊,我还特别能花钱,心情好心情不好都喜欢花钱,偏偏我这人还特别喜欢车,每次遇到喜欢的,倾家荡产我可能都会去买来……”
柳晞本来只是想单纯地证明她自己有些麻烦,可滔滔不绝地一口气梳理了自己这么多缺点后,又忍不住有点后悔……
万一路昀珩一听,嫌弃她了,不要她了怎么办……
可路昀珩却笑了,像是顾及到她的面子,他并未笑出声音来,只是紧贴着她的胸腔在隐隐震动着:“还记不记得,我带你去江南的时候,我外公是怎么形容我的?”
柳晞愣了愣,学着顾家外公与杨公的语调:“混小子,蔫儿坏。”
“嗯。”路昀珩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所以说,我们的性情相近,正好天生一对。至于你爱花钱,我记得我之前给了你一张卡,如果不够,整个路氏集团你都可以拿去花了。还有车,半山别墅的地下车库里停着上百辆,你要是喜欢,随时可以再买。最后,你背后那个大麻烦,相信我,让我来解决,好吗?”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却字字哄得她心底柔软,让她有些焦躁不安的情绪顿时便熨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