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世霈路上抹了几回眼泪，回到府里，见周宽在门口迎他，脸上又暗淡了几分，他下了车道：“又有什么事？”
周宽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财务进出，他来找他准没好事。
周宽为难道：“到了春耕的时候了，有两笔种子钱该付了，还有去年老太太千秋，为了办生日宴兑的那几百担粮食，也到了还的时候。”
佟世霈哪里管过这些，听着帐目就觉得头疼，“你怎么不去找夫人？”
“夫人今儿身子不大爽利……”
“我知道了，回头想了折子再去找你。”
这个甩手掌柜的话，周宽不放心，在后边提醒道：“老爷务必放在心里，都是急用的银子。”
佟世霈没理他，寒着脸回到新院，厢房里静悄悄的，门口站着两个老妈子，见他过来，忙纳福请安，“老爷。”又扬了声儿，往里通报，“老爷回府了。”
佟世霈进去时，荣妈正侍候余氏吃药，起来行了个礼，便又坐下喂药。
余氏蜡黄着脸坐在床上，额上束着红绸丝帕，抬头见他脸色不耐烦，抬抬下巴，示意跟前的春桂去给老爷倒茶。
佟世霈脱了鞋在榻上盘腿坐下。
春桂倒了茶端过去道：“老爷请喝茶。”
佟世霈端起来喝了一口，好家伙，舌尖差点褪层皮下来，当即摔了杯子骂道：“你想烫死我不是？”又指着余氏道：“这就是你调教的人。”
说罢抬脚给了她一记窝心脚，春桂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小声抽泣，“奴婢该死，求老爷恕罪。”
余氏凭白受了委屈，又怎会不寒心，抿着唇兀自一噎，对地上春桂道：“自己做错了事，老爷打你便打了，你还敢哭，还不下去跪着去。”
“是。”春桂忙不迭退下，荣妈用帕子包了地上碎茶杯，也跟着退了下去。
余氏放下药碗，从掖下抽出帕子掖了掖嘴角道：“老爷怎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是娘娘说了什么？”
佟世霈想到颐太妃走时的凄惶，越发觉得心里发堵，“娘娘能说什么，无非是记挂咱们，怕一家子人支持不下去，可怜娘娘这么为咱们，我却连一笔送行的银子都筹不出来，让她老人家惨淡上路。”
佟世霈不理家事，有要用银子的地方就让人到帐房里支，这些年他丢了官职，家里没有进项，余氏算计着那些为数不多产业，好不容易艰难地混出钱来，可一眨眼就被他挪用了，到要用银子的时候，大家还是来管她要，余氏只得变卖了当初佟裳帖补给她的那些嫁妆，这些年下来，把她的体已也用得差不多了。
前些日子知道颐主子要外放，又要她筹银子给颐主子筹盘缠，她没办法，只好拿出自己的首饰去当，偏那天下了雨，她脚下没留神滑了一跤，直到见红，才知道小产了。
本来要给颐主子的银子，就给她用了，今天他又当着她的面来抱怨这件事，余氏岂有不心寒的，只是说多了他只会当她是抱怨，说不定还会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