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风雨
锦毛狸2019-03-04 17:313,520

  一开始我发现船在不断推进的时候,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因为这船的动力系统已经休憩了一段时间,由于导航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行驶,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根据最原始的方法判断一下东南西北,但最近几天大雾封锁,现在是晚上又下着雨,根本没法判断方向,为什么要开始行驶起来?

  我走到船尾从船边往下看,借助着并不怎么明亮的外部灯光,我可以看到船尾后隐隐拖着一条白色的海浪,虽然速度不快,却是正在平稳地行进着,不会有错,这不是我的错觉。

  为什么突然起航?我顶着越来越大的雨,到驾驶舱那边去看。

  驾驶舱里面船长,老蔡和司马都在,老蔡和船长在看仪表盘,两个人在交谈什么,而司马则仍然是抱着手,一言不发地眺望着远方。因为驾驶舱内光线暗淡,只看得出他们脸面的轮廓,根本看不出脸部表情,反而因为光源在靠下方,显得三个人都有点鬼气森森的。

  我觉得看不出个所以然刚想撤,司马突然转过头来,直接看向我,我心里一惊:这都能发现?但是他看得我之后没有任何反应,又平静地转回头去,仍然神色难辨地看着远方。

  船体开始晃动起来,而且雨也在进一步地变大,我虽然穿着雨衣,但是还是感觉雨水在往脖子里钻。我没兴趣再去听壁角,这也不是什么我可以左右的事情。便一路回寝室,就在那一小段时间,我都感觉到风浪明显大了起来,船晃得也更加厉害。

  寝室里葛云翼一如既往地睡得和死猪一样,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稳定性倒是挺不错。我把身上的雨衣换下来,本来想别吵醒他了,这人睡不饱会有起床气,可想想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还是硬生把他摇醒。

  “喂,你醒醒,”我看他要醒不醒的样子,加了把力,“你要不要去看看,外面风浪挺大的,船在开,现在不应该挺船下锚么。”

  他应该也是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嗯嗯啊啊了一会儿,翻了个身,准备再睡。

  “喂,喂,”我刚刚要再试一把,门口突然被推开,传来响亮的一声:“葛云翼,起床!过来!”

  我诧异地抬头,只见司马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头发贴在脸边,却奇异地并不显得狼狈。走廊里的灯光好像给他镀了一层金边一般,也许因为是跑过来的,他稍稍有点呼吸不稳,但双眼却好像被点亮了一般,看上去炯炯有神。

  葛云翼刚刚还挺尸似的,被那一声就叫得从床上直弹起来,司马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他,直接扔了捆绳子到他怀里,说,“过来!快!”接着对我说,“你也来帮忙!”

  我也不知道中了什么毒,丝毫不存疑,反而兴奋起来,拖着还穿着短裤背心的葛云翼就往外跑。他这么一来也已经完全清醒了,我本来还以为他会骂骂咧咧地,没想到竟然极为配合,连衣服没穿全都没怨言,跟着司马就到了风雨交加的甲板上。

  在露天感受风雨果然和在舱内不一样,天地一下子嘈杂起来,我们俩衣服穿的都不多,瞬间湿透。雨几乎是斜地打过来,滑过脸上竟有生疼的感觉。满脸都是雨水,我根本看不清前面,低头跟着司马,极力小心不要滑倒,这样颠簸的情况下我真不能确定跌倒了还能站得起来,难保就直接被甩海里去了。

  司马站在船舷的一处站定,问葛云翼,“如果我告诉你往哪个地方套绳,距离多少,在这个环境下,你的准头能不能保证?”他的声音似乎很有穿透力,明明在这种环境下需要用吼的才能听见,他的语气仍然非常平稳却能保证清晰。

  “看不见目标物?”葛云翼有点惊讶。

  “对,看不见,”他顿了顿,反问道,“你觉得这种环境下你仍然能够看得清楚么?所以你只能听我描述。”

  我似乎听到葛云翼低声诘了一句,“难道你就看到清?”我心道他那波斯猫眼睛说不定还真天赋异禀,不然那天夜里乌漆麻黑他怎么老远就看到一条船,还知道是往我们这里来的。

  但葛云翼也没明着反驳他,他想了想,点头说,“行!”

  “确定?”

  “确定!”

  “好!”他拍了拍他的肩,做好准备,然后他转头对我说,“你负责固定住他和你自己,别一个浪头打来被卷海里了。待会儿他套绳的时候,尽量保持他身体稳定。”说着也甩给我一捆绳子,只不过这捆人的比葛云翼那不知道干什么的要来得细。

  我和葛云翼都开始绕绳子,他用胳膊丈量长短,待会儿知道长度以后直接换算成几圈就行。我则开始用绳子绕过我和他的中段,再固定在围栏和立柱上,多点的固定能让身体更稳定。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豆大的雨点打在脑门上,一遍遍地刷过脸,我眯着眼睛弓着身子来来去去,这季节虽然不下雨的时候有点闷热,但一旦下雨就带着寒气,冷加上雨水,让我打结的手指都有点不听使唤。最后终于把我和葛云翼固定好了,感觉好像训练场上跑过了几公里。而葛云翼也一脸肃然,随时做好战斗准备的样子。

  “司马,你呢?”我看他已经站在船边,似乎是在极力往前看,双手撑着身体还探出围栏,那姿势看得我要替他捏一把汗,居然什么预防措施都没有,要是手一打滑人直接就水里去了。而且这个天况谁都不可能救得了,行驶当中的船能直接把人搅到螺旋桨里去。

  他听到我说的,还胆大包天地脱开一只手向我摆摆,意思应该是他没关系。我想你小子就算厉害也是爹妈生的,血肉之躯,你以为你是孙悟空么。

  就在我紧张之际,他拉回身子,对葛云翼说,“准备,11点方向,21米。”

  我心里一惊,21米!这距离可不小,就算葛云翼能力好,即使晴朗天气下看得见也不一定能套那么远。

  葛云翼在这个时候却比我镇定,我在他旁边极力拉着固定他的绳子,尽量让他固定住身形。他快速地把绳子从手臂上褪下来,对准方向扔了出去。

  雨太大,我只看到绳子的一个影子,那一头就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接着,我看到绳子垂了下来,只听到葛云翼咒骂了一声。但手里却没停,迅速地在收绳子。

  他才收完,司马又说,“12点方向,19米。”

  绳套再一次被抛出去,但很快的,又垂了下来。

  “11点方向,20米”

  “1点方向,19.5米”

  “12点方向,20.5米”

  “……”

  一次又一次,葛云翼把绳套抛出去,一次又一次,绳子坠入海中再被拉回来。

  葛云翼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坚毅。我清楚他这个人,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其实很要强,这一点从他当船员两年多来的蜕变就看得出来。

  司马对葛云翼屡战屡败也不置一词,似乎仍然保持着信任与信心。

  “11点半方向,20.5米!”

  绳索再一次被抛出,在下掉的过程中,突然间绷紧了。绳索的那一边套住了什么东西,隐藏在深深的夜幕和雨幕当中。

  “Yes!”司马握着拳头兴奋地一挥,冒了句英语。他刚刚已经站上了围栏,如今套绳成功便跳了下来。

  “拽紧了。”司马嘱咐我和葛云翼,“等会儿看我的信号,一点点慢慢地放,但一定要拽紧了。”说着便往驾驶舱的地方去了。

  “喂,他刚刚说信号,你知道什么信号么?”葛云翼歪过头来问我。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觉得拉着湿漉漉绳索的手要打滑,又加了把劲,“应该待会儿就知道了……吧。”

  等了不多就,我们这边的船舷外部灯闪了两下。然后我们一下感觉绳索似乎绷得更紧了些。我和葛云翼对看一眼,手里配合着一点点开始放绳索。

  这样匀速地放绳索比死死拉着更难一些,要配合船的速度,还不能放多放少了。手臂上的肌肉很快开始酸痛,手里本来长年累月已经张了茧子了,现在又被磨得生疼起来。

  眼看绳索就要放到尽头,船停了下来。我俩依旧拽着绳索,丝毫不敢放松。

  之前遇到台风的那晚,我以为会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现在我觉得,和这一晚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虽然说风暴的威力应该没有上一次大,船体的晃动也不及上次那么猛烈,但是我们就这样硬生生地站在甲板上淋雨,冷冷的冰雨在脸上拍着,盯着那黑暗中的位置,不敢放下分毫的警戒。

  司马后来回来帮忙,把绳索固定在立桩上,我和葛云翼这才卸了力,立时手软得连绑在身体的绳子都解不开,想着反正雨也淋了,也无所谓多淋一会儿,于是两个人瘫坐在甲板上喘着气。就这种境地还能眼皮直打架,感觉头一歪应该就能睡过去。

  坐了一会儿终于有了点力气,而且感觉风雨似乎也小了一些,收拾掉身上的绳子,全身酸软地从甲板上爬起来,准备滚回舱里弄弄干后睡上一大觉。走了几步,发现司马还是那样站着淋在雨里,眺望着绳子消失在黑暗中的方向。

  “喂,司马,不回去啊?”我问道。

  他转过头,两只不同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外部灯光中反射出不同的光,好似带着一种诡谲的神色。“你们先去。我再看看。”他依旧平静而镇定。

  我点点头,追上已经走在前面的葛云翼,回到舱内。

  我感觉似乎才睡下去没多久,再一次地,外面的嘈杂声把我吵醒,前一晚的“战斗”让我浑身脱力,根本不想爬起来,我翻了个身,企图想再会周公,可越来越大的声响让我意识到,一定是有事发生了。

继续阅读:12 到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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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海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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