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秦九月和百里箫何都很少有见过桦子如此慌乱的模样。
“阿婆出事了。”桦子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两人一起跟着去看到阿婆的时候都震惊了,阿婆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划得破烂不堪,身子上的伤口裸露于外,血在伤口的周围结成了黑色的痂,她的眼睛睁开着,却已看不到光彩,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雾气,拨散不开。
一股寒意从秦九月的心底处散开,只有将死之人才会出现在那样的毒障之雾。
阿婆,快不行了。
“我们在山上找到阿婆的时候,阿婆已经昏死在山上,回来后她醒了,但却一直是这样睁着眼睛看着,什么 话都不说。”桦子说道。
白良他们 几个人都站在床边看着,眉头紧锁没有作声。
秦九月走近阿婆的身边,细看了一下阿婆,表面上看起来阿婆只是受了极重的伤,但是在她的细看之下才发现,阿婆不仅仅是受了伤而已,身上还中了毒,而那毒早已发作,早过救治之期,也许是最后的意志支撑,阿婆现在还活着,平常之人,怕是早已死去。
秦九月的心不由得揪痛起来。
跟着阿婆那么多年,吵了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去想过阿婆有一天会死去。直到现在看到阿婆的样子她才明白,阿婆要走了,要永远的走了。
秦九月鼻头不由得一酸,强忍住眼眸中那股要流落出来的眼泪,微微侧了侧身子,目光不忍在看阿婆这般模样。
阿婆的情况,还有秦九月的那抹悲伤,百里箫何都感觉得到,他走到了阿婆的身子,轻唤了一声:“阿婆!”
在百里箫何的这一声轻唤之下,那一直未动的阿婆嘴唇微微颤了颤,脸上的神情也出现了波动。
她努力的将眼神往百里箫何的脸上移,当目光看到了百里箫何之时,两行浊泪夺眶而出。
她的手也动了动,似想要抓扯住百里箫何,却是无再多的力气。
百里箫何明白阿婆的意思,便是伸了手过去握住了阿婆的手。
这也许是他们 这二十多年来,以主仆相称却为最亲密的一切接触。
“主……主子。”不知用了多少 的力气,用了多少的时间等待,阿婆轻断断续续的念出这个称呼。
“我在。”
浊泪迷糊了双眼,早已看不清一切,阿婆只是感觉得到那双握着自己的手是那么的触动她的心,跟了二十多年的百里箫何,他却是从小的一惯清冷孤傲,那种像是什么人都走不进心里的孤。就连她,似乎也从来没有真正的明白过这个人真正想的是什么。
“我对……对不起你,怕是不能陪你走到最……最后了。”阿婆声若蚊吟,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那么的艰难。
百里箫何不语。
阿婆对她的帮助,是这世间任何 一个人都无法匹敌的,如果没有阿婆,也就不会有他百里箫何。
二十多年前,是阿婆让他在那皇宫之中活了下来,也是阿婆在暗中一直让他学会那么多的东西。
阿婆做的比谁都要多。
够了,已经够了。
“我想看着你报仇,看着你拿回自己的一切,看着你病好,看着你成家,看着你有自己的孩子,我还想看着你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可是……我没有好好的照顾好自己,老了,我真的老了,我不能再帮你什么,我什么也帮不到你了,只会给你添麻烦,就像一个包袱一样,我不要成为那样的阿婆。”
泪水如潮,在这一刻,过往一生的一切似乎都浮现出来,曾经所做的,曾经所希望的,她的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她惋惜,她遗憾,她也难过……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还想继续活着,好好的那样活着,跟在百里箫何的身边,替他卖命。那种从骨子里而来的忠是于几十年前,他的母亲所种下的恩根。
她无力救到他的母亲,但是那时她就立誓,好好的让百里箫何活着,好好的让百里箫何完成所有他想要完成的事。
可惜,她不能再陪他走到最后了。
阿婆的情绪激动,只是没有更多的力气去表达自己的一切,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挽惜着,遗憾着……
眼皮已然有些无力的垂下,她唤了一声丫头。
秦九月这忍住一切情绪上前,“老鬼,我在的。”
她伸手摸了摸阿婆的脸,那张脸冰凉冰凉的,上面的皱纹是那样的清晰,全是岁月的痕迹,在这一天也更显得深厚,那种真真切切的感觉得到,阿婆老了。
“丫头……”
阿婆闭着眼睛,再次念着秦九月的名字。
“我在。”
“丫头……”
“丫头……”
阿婆似乎已经听不到秦九月的回应,也感觉不到秦九月的抚摸,只是一遍又一遍不停的念叨着秦九月。
“丫头……”
“我在。”
“丫头……”
“我在。”
秦九月一遍又一遍的回应着阿婆的呼唤,即使阿婆已经听不到,即使阿婆的每一次叫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她仍然一遍又一遍的回应着阿婆。
每一次的回应,心头就如被刀割一下一样,最终泪水决堤,沿着脸侧滑落,没有哭出声来,但心里所有的坚强都已经被阿婆那一声声的呼唤给撕碎。
直到最后,阿婆的声音完全的听不到了,最后,一切沉归平静。
秦九月紧抿着嘴唇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那只摸在老人脸上的手都已经僵住在那里。
哀伤的情感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一片的安静。
或许谁也没有想到阿婆最后是会这样的离开,一切就好像来得太突然一样,即使他们 从前就知道他们 每一个人或许都会随时的死去,但当这一天有那么一个人突然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是那么的难过。
阿婆是他们这一群人之中最年长,也是跟随百里箫何最久的一个。
现在,阿婆离开了。
阿婆最后都没有告诉所有的人到底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想用最后的时间告诉百里箫何自己心中的遗憾与愧疚,她没有能陪他走到最后的最后。
百里箫何亲自将阿婆藏在了离皇刑寨不远的山上。
因为与阿婆的一切羁绊都是从他的母亲开始,他的母亲当年死于皇刑寨,如果可以的话的,如今阿婆也在这里死去,他想,或许她们应该有个伴。
夜凉如水,秦九月却是久久无法入眠。
这夜,她想起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那么多年与阿婆在西域雪山的年年日 日,点点滴滴,一切都仿佛在昨天一样。
“阿婆真正的死,是因为身上的毒吗?”百里箫何看着远处的方向,淡声的问道。
他看似无情,又岂是真正的无情,虽然没有流一滴的泪,但是心中却已然失去了很重要的一个人,那种哀痛丝丝入骨。
“嗯,所下之毒,就是想真正要了阿婆的命,只是阿婆心有不甘,一直支撑着。”真正让阿婆致命的是什么,秦九月一清二楚。
“能知道是谁吗?”百里箫何问。
“到现在为止,我接触过的人之中,能用那种毒的大概只有两个,一个是夏之崖 身边的老葛,一个是张玲珑。”
“我明白了。”秦九月这么一说,百里箫何就明白了。
秦九月偏头看向百里箫何,这时的她完全的可以感觉得到百里箫何身上浓烈的杀气,即便他的脸上看起来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但是感觉得到,他很生气,很生气!
秦九月差不多天亮的时候才睡,是在百里箫何的怀里睡着的,可是并没有睡得太久她就醒来了,而醒来的时候,百里箫何没有在三阁楼,出去找了找,也没有在皇刑寨,白良他们也都没有看到百里箫何。
秦九月并不担心百里箫何外出会怎么样,因为她一直都相信百里箫何的能力。
只是百里箫何这样突然的不见,让她有些意外。
隐隐想起昨夜百里箫何身上那浓烈的杀气,秦九月又似乎猜想到了一些什么。
……
在离京都数十里的一处瑶寨子里,秦江城和部份逃散的兵马驻扎于此,因为和封亦的大战败北,秦江城也是身心挫败,受打击不小。
此时他正坐在房子里喝着闷酒,一杯又一杯,而瑶寨的外面则是布着一层又一层的兵力守卫,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一个在战场上撕杀过无数场战役的武候爷,居然也会担心害怕被封亦的兵马突袭围剿。
张玲珑回来的时候,看着秦江城在喝酒,脸色立马就变得难看起来。
自大战一败之后,秦江城的势力几乎已经不成形,而她当初想要成为国后的念想也是希望渺茫。
跟秦江城,她可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有的只是交易。
“你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回来,你跑去哪了?”秦江城也是没有好脸色的朝张玲珑喝道。
“我又不是你的谁,我去哪了你管得着吗?”张玲珑走到了秦江城的面前,一脸不屑的看着秦江城,“秦江城,你觉得你现在的这副样子,还有能力坐得了沧澜国的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