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章
中亚粮仓坐落在郊区，10号字之前的粮仓都在使用，但它实在是太大了，哪怕在农业丰收的最好年头，也只贮满了十五个粮仓。齐天悄然守在18号粮仓门口堆积的货箱后，整个中亚粮仓静的出奇。天隐约有些暗了，才三四点而已，实际上是阴天了，立秋后雨水勤了，天气也变化的诡谲，一天中的温差较大。寒风灌进他的衣服紧贴着皮肤行走，恰恰是齐天喜欢的天气，微风瑟瑟，从袖口、衣领、裤脚钻进衣服里，让人不由精神一震。他最喜欢的是那种说不清楚的微妙感觉，他喜欢寒冷，喜欢萧瑟，看着落叶与枯萎的花朵，看着灰色的天空，看着随风颤抖闪耀着冰冷光芒的河流，他觉得此刻他是自由自在的。战火与他无关。这种时候他总是脆弱的，灰蒙蒙的天令他分不清过往与现实，仿佛随时能将他拽回不堪回首的曾经。
他领口的通信仪亮了，将他从深重的思想旋涡中拽了回来，闪烁的红灯亮的诡异，晃着他的脸发红，令他的双眼炙热，他将领口系住，戴上卫衣的帽子遮挡光芒。
“毛先生请坐。”孔芳华的声音从齐天耳上塞的耳机响起。
“孔总您好，虽然同在晋京打拼，你我还是第一次坐下来谈话啊！”这是毛款的声音，他或许感冒了，声音嘶哑。
“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些客套话咱们就可以省去了。我相信，晋京现在还远远不是四合帮一手遮天，如果能够和平相处，何乐而不为呢？”
“别担心。”毛款说，随后他的声调提高了一些，“您的司机到哪里去了？”
“只是受了轻伤吧，相对于他做出的事情，这是最轻伤的处罚了。您觉得叛徒与卧底哪个词更适合他呢？何不拿出点真本事呢？这些小人把戏像极了孩子玩的过家家，可惜的是他们都知道找到一个好的适合自己的位置来进行游戏，而你们并不清楚。”孔芳华轻蔑的说。
“如果他是叛徒，我会像您现在这样不屑，可他是个英雄。”毛款的意思很明确，关利是卧底而不是叛徒，他似乎有点得意，带着笑意说，“是啊，他有很多工作可以做，拍卖、股票、商行，凭借嗓音他甚至可以去当了一位歌星了，他却不屑一顾，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他只是想令四合帮的根扎的再深点，深到与晋京拢在一起。”
齐天翻身靠在箱子上，拉低帽子紧闭双眼，任由寒风吹着，毛款的回答令他十分不适。
耳机里静了一会，滋滋滋的杂音变的清晰。
孔芳华划火柴的声音响起，一声吸吐声音，接着是毛款连续而越发激烈的咳嗽声。
孔芳华说，“看来不是我先动手，你们四合帮已经做了不少安排，可不是我逼的你们这样做。来兴师问罪吗？绑架人质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吧？这些年已经够份了吧，可你们偏不安心，非要整个晋京攥在手里，你觉得这可能吗？不止我，没有谁会默许并支持吧，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四合帮太霸道了，如果退一步，让出晋京五十一份的利润，也会相安无事。”
齐天听的仔细，连呼吸声都控制微小，这是他了解晋京的最好方式，他敢保证，孔芳华没向他说实话，晋京的网织的一定更大、更密、更紧。
毛款长叹一声，情深意切的说，“孔总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说的真对，确实如此。看起来大家团结一致，其乐融融，但是真正有困难的时候谁帮助你啊？哪怕帮一个手指头，这时候也只能祈祷他们别扔石头过来，否则没被难关压到就先被砸的头破血流了啊。您家小业大，姐弟俩有这么大个万世酒店，还图什么呢？周家老爷子三个儿子，五个孙子，两个孙女，一家十几口坐拥偌大家产，持家有度，经商有制，钱是花不完的！可四合帮八万兄弟！八万个家！八万个十几口人的家啊！您看到了，晋京的产业都被一些人紧紧的攥在手里，抵触新公司！抵触年轻人！那这些人怎么生活呢？怎么养家糊口呢？难道要饿死父母？饿死妻儿？”
孔芳华说，“难道四合帮要造就出八万个富翁吗？社会本来如此，命运使然，我生来就拥有万世酒店吗？天地间生来就有周氏集团吗？就有四合帮吗？我们都是被捧杀上来的，日夜走在钢丝儿上，一不留神摔个尸骨无存。我又何尝没过够现在的生活呢？”
毛款说，“两全不能齐美，商贾巨富没有哪个不走在钢丝上。四合帮也并有能力造就八万个富翁，如今晋京的趋势犹如累卵之危，倒悬之急，处在一个爆发的临界点，随时会洗牌。到时候牌桌上的玩家谁能留下还是个未知数。可你不认为他们需要改变吗？如果继续沉迷，那就狠狠的打醒他，让他睁眼看清楚。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在这点上，郭建邦与祝当上是齐心协力的，您觉得团结一致的四合帮有多少力量呢？”
孔芳华讥讽的说，“你们是无法造就八万个富翁，但你们造就出了高官。”
“那并不是我们造就的，是社会造就的，国家造就的，我们只是出了学费与生活费，他们真正享用的是社会的公正制度，国家的公正制度。他们出类拔萃，走入仕途后，他们也不是四合帮的枪，他们从底层爬上去，必定会嫉恶如仇，难道您觉得他们会为四合帮谋私吗？这并不是四合帮想看到的，也只是其他人小肚鸡肠的非议。”毛款一顿，话中有话威胁说，“不过，他们身为官员，为人民谋利，扫除社会毒瘤，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恰巧四合帮有许多晋京财团的犯罪记录，我们很乐于与政院合作。”
或许这些话令孔芳华吃了一惊，她深叹了一口气，语调柔和许多，“现在说说我们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