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敲敲门。很轻的动静，陈未雪霍地站起来，熟睡时她的心也是悬着的。看到身处走廊灯光中逆光的穿着盖住膝盖的黑色呢子大衣的齐天后，她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怎么来了？”随后她留意到黑下来的天，胡乱的拢了拢头发，将敞着的窗户阖上。
齐天说，“你先出去吧，吃点饭。我有事和周煜说。”
说着，他走进病房。刚刚冻的发硬，走起路来踏踏响的鞋跟已经柔软了。几乎是悄无声息的走到周煜的床边，坐在椅子上。他面对着熟睡的周煜。说，“顺便好好的去休息一会吧。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得你照顾周煜吧，所以不必要天天这么累。”
陈未雪忧心地瞄了眼周煜的滴流，齐天看着她说，“出去吧，没了我叫你。”
“好。”陈未雪说，她小心的走向房门，控制着高跟鞋不发出声响。当她要走到门口时，齐天轻声提醒她说道，“不用开灯。把门关上。”
她点点头，轻轻的带上门，她将把手按到最低，门阖上后，再轻轻的慢慢的抬起手，控制着把手。
屋里登时黑了下来，门底下方有一条明亮的光线。齐天微微仰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周煜。闭上了眼睛休息。大概过了很长一会，陈未雪带着一瓶吊水进来替换，周煜点的那瓶正好点尽。陈未雪麻利做好更换，眼底尽是甜蜜的看了周煜一眼，对齐天点点头，轻声说，“这瓶点完就没了，直接拔针就可以了。你会不会？不会叫我？”
齐天轻声笑了，他学者陈未雪的小声模样说道，“会。你去吧，去吧。”他挥挥手。
陈未雪打了个ok的手势，再度离开了病房，这次门阖的严丝合缝，一点光都穿不见来，门底下的一条明亮的光线也消失了。
齐天摸摸自己的胳膊，在此时他发誓绝不触碰爱情。实在可怕。他见过陈未雪的各式模样，强势、冰冷、傲慢、阳光、失意。但相对比此时平常模样的陈未雪，那些面孔太过失色。不由感慨爱情是毒药，令人颠倒的毒药。他冰冷的视线落到周煜脸上，他仍在熟睡，微弱的鼾声时有时无。
对待周煜他必将不会仁慈，在这个角度来说，齐天将周煜视为己方人物，因此要求苛刻。
待周煜醒后，他懒洋洋的睁开眼，但几乎吓的魂飞魄散。他瞧见坐在自己床边，面容肃穆的齐天，愕然一惊，那张脸如同他近日梦寐中死神的面目，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他仗着胆子问道，“您是齐天嘛？”
屋里的亮度全来自月亮的宠幸，但今夜的月亮并不开心，它光芒暗淡，瘦如韭叶。
齐天冷冷的恩了一声。
周煜看清黑暗中齐天冷冰冰的视线和沉默的脸孔。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说道，“您什么时候到的。”他此时吓的有些胆战心惊，拼命的回想自己有什么错误吗？是因为透露给母亲一些话而触犯了部队的纪律吗，或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弄丢了资料。
齐天搓了搓手，粗糙的声音如同鞋底摩擦，他近乎和蔼的说道，“很久了。你在睡觉，我有充足的时间。我来向你要郭瀚明的手机号码，我有些事要亲自和他谈谈。”
周煜松了口气，压力少了许多，他想这是神明拥有的能力吧。令人不由的忏悔所有过错，在那一瞬间，他忏悔了一切，唯独没有对陈未雪有关的事。他骨子里认为那理所应当，不值一提。
他念出了郭瀚明的手机号。补充道，“我之前竟然不知道这家伙是郭建邦的儿子，但事实上他已经退伍了。”
齐天轻轻点头，“是非徒安排的。”
周煜恍然大悟，是啊，郭建邦有什么能力能安排在迅舰服役的郭瀚明退役啊。他小心翼翼的问，“我们队长现在怎么样了？”
齐天站起来，说道，“和你差不多吧，躺在床上。”他走向窗边，寒风从缝隙中钻进来，略微的冷气令人舒服。他疲惫的将双手插入口袋，转身看着周煜，他不确定周煜能否看见他深沉的目光，但他确定周煜能理解他的意思。他说道，“我喜欢表里一如的人，对任何事都忠诚的人，忠于情感与组织。用这样的人我才能够放心，安心。且不会丢了我的脸，如果最后有人做错了事，没人会怪罪我的提拔。这和我的判断力毫无关系。但我是喜欢较真的，如果出现了这样的人，我会剥夺他的一切。但我不会杀人，我得让他体会体会别人因为他而受到的苦难。”
周煜有点犯难，齐天的话他并不理解，但他联想到了非徒身上。他记起了非徒曾参加进入北极狐特战队的候选。他说道，“您的意思是我有机会参加更高一点的组织？”
齐天很不高兴的冷哼一声，打断周煜的话，“我不是说的非常清楚吗，让你在这件事情结束后就转政。你需要换一个目标，如果你让我满意我会相对的给予你帮助。你是聪明人，懂得揣度我的心思。你就想下去吧，如果你想通了就去做，我会很开心。如果你执迷不悟，我也不会把你绑起来逼着你去做。但我想你不会这么做，这是我的忠告。”
齐天随后离开了病房，他叫来陈未雪等待给周煜拔针。走出医院后，发觉飘起了毛毛细雨，按照记忆他打车来到了程泊熙的茶馆，在临和程泊熙分手时，他要了程泊熙的钥匙。
进入茶馆，打开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端着一杯烈酒看着对面的政院。待一杯酒喝光后，他拨通了郭瀚明的电话。用的迅舰的联络暗号，报上了地址，便挂了电话。他烧了一壶热水，随便拿了一罐茶叶，等待郭瀚明的到来。
热气徐徐蹿升，最后水壶发出一声诡异刺耳的尖叫，仿佛上世纪古老的蒸汽火车。齐天将开水灌进水壶，一切准备就绪，落地窗外射来两道灯光，将半个茶馆照亮，他知道郭瀚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