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忙慌吃完饭，赶回游泳馆，几个人一眼就看到大夏天裹着一身黑运动服站在人流里的沈知南。
等挨个站好了队，沈知南拿着秒表扫了一眼，抬头往他们身上看去。
眼神就是淬了冰的刀子，看的人浑身发凉。
“迟到了，一分二十三秒！”
六个人一起抬头，眼神里惊疑跟不可思议写的明明白白，迟到一分钟也算是迟到？！
沈知南举了举手里的秒表，“是不是觉得一分钟二十三秒不是事儿？张培，你进省队靠的是青运会那场100米自由泳比赛，成绩是57.38，拿了金牌，知道第二名是多少吗？”
站在队里的张培点头，第二名是57.44，他算是险胜。
“就是这眨眼的时间而已，你可以进入省队，错过了这眨眼瞬间的那个人，却失去了机会。”
沈知南出声，话还是一样的冷硬，但他站在几个人面前所带来的紧张感跟压迫感却不言而喻。
六个人垂下头，不敢用目光直视。
沈知南扫了他们一眼，淡声道，“第一天，我把规矩都说明白了，省得以后你们说我没有提前打招呼，迟到跟训练不达标，我们都按规矩来，今天迟到，100个俯卧撑，100个引体向上。”
后面这半句话，把六颗低垂着的脑袋彻底勾了起来，六个个人扬起脖子看着沈知南，数量不是很大，但第一天就挨训挨罚，换谁心里也不舒服。
六个人站着不动。
沈知南抱着手臂看了一会儿，下巴点了点地，“怎么，等我请？”他说完，眼神凌厉，挨个的看过去，六个人一个接一个的出列，趴在地上做俯卧撑。
直到够数了，沈知南放下手臂，点头放人，等站好了队，连喘气的功夫都不给的，冷冰冰的安排道，“先做十分钟热身运动，然后800米自由泳比赛，后三名，刚才罚过的翻倍。”
这节奏一下把六个人的心就悬在了半空打颤，听完之后，齐刷刷的看向沈知南。
沈知南真的是从清早见面到现在，脸上的表情像是复制黏贴上的，没半点的变化，又冷又硬，叫人又气又恨，还不敢忤逆。
热身运动做好以后，六个人擦边跳下水，赛道上立即荡开六条白浪。
沈知南站在泳池前看着，入水的速度六个人都算不上快，800米拼的是耐力，到后来只有张培坚持的姿势还没有完全变形，至于所谓的水感，在这种比赛里，还看不出深浅，但关乎耐力，这已经是训练中该紧要抓的一项。
比赛结束后，张培不出意外是第一，而后三名拉开的距离就很长了，完全是跟不上的节奏。
等六个人出水以后，才算明白了这种有奖罚的比赛多耗体力，之前他们也安排比赛，但是没有定过什么规则，到后来，也就只是比一比而已，跟普通的训练没什么区别。
直到今天，自己才发现对自己实力水平的概念竟然这么模糊！
再看拿着册子做记录的沈知南，脸色似乎比刚才更难看了，六个人见了这种神色，全都有些胆寒，等稍微缓过劲儿来，挨个站好。
沈知南也没客气，开口一句，“差劲！”
这两个字一出口，站成一排的六个人面色全是一变，国家队集训的名额是他们六个人在十几号人里面，靠着一场场比赛，辛苦拿到的。
沈知南轻飘飘两个字就这么全盘否定了他们的实力，那种感觉让人难抑制的想要反驳。
而张培也没有克制，直接出声反驳道，“教练，差劲儿还不至于吧。”
“你觉得你游了第一名很了不起，不该在差劲的队伍里？”
张培咬紧牙关，直到咬的两腮上绷起了一条直线来，到底是没能憋住，开口回怼道，“拿差劲形容您的队员，太打击人的，我不接受。”
闻言，沈知南不怒反笑，那笑声轻挑带着嘲讽，听在耳朵里更是刺耳。
他看了眼沈知南，道，“游成这样，看不出你们自己的一点优势来，难道我还要昧着良心夸你几句不成？怕打击？不如退出啊，输了比赛更是打击，那你不也该接受不了吗？”
沈知南接连的几句话，张培脸都被气的发紫，腮帮子鼓的老高，却硬是接不上话来，逼到最后连眼眶都红了。
沈知南不依不饶，冷着脸道，“休息好了？休息好了就按比赛前说好的去做，全体都有。”
听到后面四个字，前三名眼睛刷的一下看向他，沈知南合上册子，用笔点了点张培，“不理解，问他好了，本事不大，话挺多，原以为你们就只是差劲，没想到是差而不自知，这是毛病，得治。”
整个一天的训练，沈知南都没放过打击跟惩罚，训练强度更是让人承受不住，上午800米自由泳比赛，下午四种游泳各一百米，全都游了一个遍。
一天下来，他带的六个人基本到晚八点左右才解散回去，差一点就操练到六个人趴着往回走了。
一进宿舍门，六个人无处发泄的火就炸开了，瘫在床上，恨恨不平的骂道，“操，这是要打击报复死才算啊？！”
“高强训练也就算了，说话还那么毒，真是……”
“以前还拿他当偶像，哼，真是瞎了眼，倒了八辈子的霉让他做我们教练，这么下去，非死在他手上！”
……
抱怨声跟不满在几句话之后，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沈知南叼着烟，坐在灯下拿着一整天训练下的成绩皱眉，手边的烟灰缸已经插了四五根烟头。
这几个人的成绩在拿到国家队集训名额前是算不错的，可在拿到名额后，成绩不仅没有提升，反而……
沈知南揉了揉眉心，青色的烟丝在面前缭绕。他抬头看了眼窗外，黑沉的天空，一轮朦朦胧胧的月亮孤零零的挂在远方天边。
心底的那阵愁就像是发酵了一样，胀的他喘不过气来。
一个好苗子，难得一见，这几个被选中的孩子，原本已经有了成为好苗子的那张门票，现在却将那张门票蹂躏到快要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了。
这是多么让人难过的事？！
沈知南深深的吸了口烟，对着那刺鼻的烟气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