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渐渐下的稀疏，雨雾也疏散开来。
沈知南坐在桌前，放下计时的成绩册后，夹了根烟，透过青色的烟雾往远了看。
远处的高楼建筑被雨洗过，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没什么看头，天也是阴郁的灰，不见放晴的迹象。
这种天气不适合室外训练，但是耐力的培养，最基础的只能靠锻炼，锻炼再锻炼，而且这时候，已经没有一点儿多余的时间，给他们松懈。
国家队的集训，他最清楚不过，那种强度跟压力，如果把控不好，他们进去再回来，这辈子，恐怕就要与游泳绝缘了。
十六七的年纪，花一样的年纪，他们都是从小开始训练的，日夜辛苦换来今天的成绩，最后如果是那样的结局，沈知南替他们深深遗憾。
想的太过投入，烟烧到了手指，他才回过神。
这些天，他不仅没能戒了烟，反而更严重了，刚想到这儿，手机震动一声，是钱枫的微信，问他这几天适应的怎么样。
沈知南简短了回复了一句，“都很好。”看了眼时间，把手机放在了桌上，拿了秒表跟册子，起身往游泳馆走。
他习惯性的早到了十分钟，坐在看台的台阶上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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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张培挂断电话，“嗷”的嚎了一嗓子，甩飞肩上搭着的毛巾，大叫，“兄弟们，上面来通知了，下午不用去参加训练了！”
“耶！爽死！”
“没想到蔺教练办事这么效率，我的天，他才是我偶像。”
严乐重新瘫倒在床上，盯着床板上的纹路，嘴角开始抽搐，“真想知道郑黑脸知道我们不用训练后的表情，哈哈哈，想想都觉得带感。”
“你这是找虐，他那张脸，黑起来能吓死鬼，你还敢想……”
严乐翻了个身，看着下铺说话的撇嘴，“小爷不惧！”
他这边话音刚落，宿舍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沈知南冷眼黑脸的出现，刀子似得目光刮过六个横躺竖卧的人，“现在几点了，不知道下午游泳馆训练吗？”
张培站起来，“训练取消了。”
“谁取消的？你？你们自己有这个资格取消训练？”他看着六个人，拔高的声线显示了他现在愤怒又暴躁的情绪。
其他几个人迅速下床，站好，被他的低压的气势给震到，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张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低低的开口，“蔺教练打电话，说曾主任让我们下午休息。”
“我说过训练的事，我安排！我要求的，我没有说取消两个字，你们死在水里也得做完，现在滚去游泳馆。”
沈知南暴戾的声音几乎穿透了整座楼层，其他宿舍的开门探着脑袋看过去，六个人被他吓到浑身打颤，连衣服跟鞋都没换，挤出门就往游泳馆跑。
到了游泳馆，六个人到更衣室用最快的速度换上泳衣，站好队，连喘息都刻意打压着，不敢放出来。
沈知南压着胸口翻滚起来想扇眼前六个人巴掌的怒气，吼道，“热身，一会儿下水！”
他说完，六个人紧绷着身体开始活动，沈知南感觉自己的肺被气到快炸裂，在看台上等了足足半个小时，这几个小子竟然在宿舍睡觉。
他气的不是等了多久，而是，这些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
千辛万苦努力换来的成果，就将在他们一朝松懈后，土崩瓦解，让他们永远的离开他们曾经浑汗如雨，想要有所成绩的泳道……
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珍惜，也不是所有人都明白努力得来的成果，只是为更远的目标和成绩做基石，而不是炫耀与懈怠的成本。
沈知南避开了人流，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抽烟。
烟头的光亮忽明忽暗，他的思绪飘的很远，曾经就在训练馆，他们拼尽全力的，只为了能在赛场上一争高下，证明自己。
那时候，游泳是他的全部，也是他们的全部。
他们那么珍惜，珍惜到不惜将生命留在泳道上。可全力以赴拼搏的人，懂得珍惜的人，却抱憾而终。
有希望能够在人生路上开出灿烂之花的人，却挥霍着他们的希望。
他满心的难过，愤怒像是在心上灼了一个个窟窿，让他在来到这儿，积攒下的所有气力、所有希望全都从心上的这些窟窿慢慢流走。
那根烟抽了很久，沈知南才勉强打起精神，回到泳池旁。
他对着张培几个人，状态根本没办法调节到最好，盯着那一池水，沈知南恍惚了一阵，张培几个人全都不敢跟他说话，站在水线上，跟着他发呆。
“下水游个八百，仰泳、蝶泳、蛙泳、自由泳全都用上，每二百换一次姿势，顺序自己挑。”
六个人闷着声下水，受了惊吓跟训斥之后，动作上的小心翼翼在水下都能看的出来。
沈知南盯着泳道，思绪却很难集中，再难像之前那样，眼睛都不瞬的盯着每个人游的每一个动作，想要找出有效提升的诀窍。
他看了一阵，冷不丁的想起了在海边，一次次下水，为了速度不惜一次次让逼迫自己达到身体极限的少年。
国家队的人啊，果然是不一样的。
想到吴童露出一对虎牙来，扬着笑的脸，他紧绷的脸松了松，沉郁的一张脸染了几分柔和。
沈知南刚缓和下的表情让刚上岸的几个人看到，以为是他们的游的还算让沈知南满意，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稍微好转了几分。
沈知南回过神，看了下时间，将目光落在张培几个人身上。
“我的话很简单，你们自己想，参加国家队集训，需要什么样的身体素质？！”
这句话像是在六个人的心上抽了一鞭子，他们齐刷刷的低下头来。
沈知南收了秒表，“把因为迟到该做的训练做了，解散吧。”
他的声音收起了怒意，冷淡的腔调里透着些疲倦，说完之后，没有像之前那样盯着他们训练，而是转身离开的游泳馆。
站在原地的六个人，有一阵子没有说话。
呆在了好半天，张培俯下身开始做俯卧撑，身后的几个人跟着他挨个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