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薇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可无奈不知玄越给她吃了何物,竟提不起任何灵力,是她大意了,当真以为这道士只是个江湖骗子,来到侯府不过为了骗些钱财。
“你是来杀萧沉的?”洛云薇平复心中的翻涌,冷身问道。
“若非是你,萧沉早就死在十多年前那一场劫杀中了。”玄越轻哼一声,“你这么费心护他,是为了那南宁仙宫的玲珑珠吧?”
洛云薇半晌未做声,玄越却已看出她在故意拖延时间,当即一掌朝她逼去正中她心口,已将她一掌打飞在地。
一口鲜血翻涌至喉头间,洛云薇却硬生生咽下,转瞬间掌间一道火光便朝玄越面门逼去,玄越一时不察欲躲避开却还是被火灵伤了些许。玄越眉头微蹙,“这三千年当真灵力见涨,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了我的失魂引。”
虽然失魂引已解,但她方才中了玄越一掌,心脉已受损,全然不是他的对手。“若非我中了你的失魂引,今日只怕你已是我火中灰烬。” 洛云薇一字一语近乎咬牙切齿。
侯爷夫人与袁锦凤在紧闭着的屋门外头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却一片寂静,侯爷夫人有些不放心地问:“你在哪儿找的道士,究竟有没有用?”
“他信誓旦旦的找到我,说是定能将她驱逐,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袁锦凤虽是这样说,可心中仍有些担忧。
正在此时,一声狼的呼吼响彻整个侯府,只见一匹白狼从天而降,吓得侯爷夫人连连后退,大喊:“妖兽,妖兽!”
苍狼不顾院内众人,直破其门,一把衔过重伤在地的洛云薇,便踏云而去,转瞬间已不见了踪迹。
“果然是妖物……”侯爷夫人颤抖地指着那伏在白狼身上的女子,脸色已吓得惨白一片,幸好有道士迫她现身,否则萧沉只怕是要被她继续蛊惑下去,恐性命难保。
袁锦凤忙扶住浑身颤抖的她,轻轻抚慰道:“母亲莫怕,仙人已将她重伤,不会再来害萧沉了。”虽是安慰,可她心中也是惧怕的,不曾想这世上竟真有妖物。
*
苍狼背着重伤的洛云薇回到南宁仙宫,沉羽阁内萧沉真身仍闭关渡劫,一切如初,洛云薇便找了个隐蔽之地用火灵疗伤,苍狼则在一侧护法,避免疗伤期间有旁人打断,只恐会走火入魔,加重伤势。洛云薇心下有些着急,离日亏之日不足四日,如今她却重伤在身……她费尽心机不过是要进入魔界找到玄越,可如今玄越却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她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苍狼一双炯炯地目光看着打坐的洛云薇,全身泛着的红光转白,由白转黑,额头上细碎的汗珠渗出,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它不由低声呜咽,想唤回她的神思,可她却仿佛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出片刻已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鲜红溅了一身青衣,摇摇坠倒在地。苍狼见着昏迷不醒的洛云薇,虽然相处不过一月,却从不曾见她有过如此软弱狼狈。
想起主人渡劫前对它的交待,苍狼也不敢轻举妄动,便在洛云薇的身边守了两日,盼着她能醒来,可她却始终倒地不行,气息愈发微弱,看来命在旦夕。伤的不重,却要殒命在走火入魔中,想到她在人间先后救了主人两次,幽黑的眼珠一转,便匆匆奔出沉羽阁,找到正在打坐修行的茯苓。
茯苓有些诧异道:“苍狼,你怎来了?”
苍狼急急的咬住她的衣袖,欲将她往外拖,茯苓见它如此仿若明白何事,笑道:“萧沉师兄说了,若是他三十岁之日还未归来便去人间助他,如今算算日子还差两年呢。”
苍狼闻言却不肯松口,茯苓美目微闪,“是萧沉师兄有难?”
苍狼歪头想了想,忙点头,茯苓这才起身,与苍狼匆匆离开南宁仙宫,降临人间。
此时正逢人间天降大雨,电闪雷鸣,袁锦凤领着一队侍卫冲入万花楼包围,里头正玩得欢的客人一见此阵仗当即匆匆离去,万花楼老鸨一脸怒容,上前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来万花楼闹事,你可知这万花楼是由谁罩着的?”
侍卫统领一把推开老鸨,冷道:“管你是谁罩着,公主面前岂容你放肆!”
老鸨一听公主名号,一个哆嗦,当即明白她的来意,赔笑道:“原来是公主殿下,您是来找驸马的吧?可他有令,任何人来都不见。”
袁锦凤深深吸了口气,强忍下心中不悦,平静道:“见不见他说了不算,带我去见他。”
老鸨自然得罪不起公主,思虑其中利害后便带着公主找到了正在醉生梦死的萧沉,周围的莺莺燕燕皆被侍卫驱逐,厢房内独留袁锦凤与萧沉二人默默对峙。
萧沉视袁锦凤于无物,为自己斟一杯酒,一口饮尽。额前散落的发丝,与半敞的衣襟愈显放荡不羁,袁锦凤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酒杯,“你够了吧?”
萧沉也不怒,只静静地瞅着面前的人,似看着一个陌生人般。
“两年了,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我视你为夫君,才忍着你,让着你。知你不快,便由你流连青楼,可这次你足足有半个月未归府上,也不去上朝。父皇知你行迹早有微词,今日传了父亲进宫训斥,甚至要夺了你骠骑大将军之位。你现在就跟我进宫,向父皇请罪。”袁锦凤一把扯着他的手便要拖他离开,却被萧沉狠狠甩开,他冷笑道:“什么骠骑大将军,我才不在乎。”
“你可知我费了多少口舌才说服父皇,将骠骑大将军之位给了你,让你带兵出征建功立业?你如今却说你不在乎?”
“公主如此煞费苦心让我带兵出征,为何?还需我来点破吗?”
外头风雨依旧,满心怒火的袁锦凤突然冷静了下来,嘴角挂着几分讥讽,“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那个妖女。”
“你住口!”萧沉勃然大怒,指着袁锦凤怒道:“你没资格提她。”
“我堂堂一个公主,还比不上一个妖女吗?那天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一匹妖兽带着她腾云而去,她若不是妖是什么?若非我花重金请来道士除妖,只怕你现在早已成为那妖女手中亡魂。”
萧沉整了整衣襟,再将额头散落的发丝朝后拨去,轻蔑地笑着:“就算她是妖又如何?她几次三番救我性命,从未伤我分毫,你教唆母亲伤了她,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你为的不过是在侯府的地位,要我领兵出征亦不过是为自己的荣耀。”
心事被说中,袁锦凤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正待开口,却见萧沉缓缓步出厢房,她忙追了出去,“萧沉,你去哪儿?”
“与你无关。”萧沉头也不回,大步而去。
周围侍卫看着萧沉,亦不敢阻拦,只能静静瞅着,眼看着公主大步追了出来,“你就不怕父皇问罪吗?”
“我萧沉向来不爱那庙堂之高,不喜被权利束缚,若非是她,我亦不会出仕朝廷,更不会娶你。”萧沉不顾那漫天大雨,孤身而去,身影被大雨淹没。
袁锦凤却是怔在原地,突觉她堂堂一国公主,自幼享受万千宠爱,谁人对她不是千依百顺,何曾受过这等侮辱。萧沉,既然你如此不在乎,那我便要你眼睁睁地看着整个侯府因你而灭亡,我要你为今天所说的话后悔莫及!
倾盆大雨笼罩整个长安街,偌大繁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萧沉一人漫漫行走在雨帘间,他仿佛又想起两年前他领兵大捷归来入朝受皇上封赏。他带着满心欢喜去了醉仙居,却找遍了整个侯府亦没见她的踪迹。他以为她会像曾经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又悄无声息的归来,可这一次他足足等了一整夜,她却依旧没有归来。后来才在下人手中得知,就在数月前,母亲请来道士捉妖,一头白狼从天而降,将重伤的她带走。这些日子,他总盼着她能回来,可日复一日,他的心已渐渐冷去。
他又怎会不知,像洛云薇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不是凡人,他不曾问过,只是害怕她会因他的好奇心而消失。他知留不住她,便也不强求,只盼望她能在身边,让他时时刻刻见着便好。哪怕是二十年三十年后,他已白发苍苍,而她仍是容颜依旧。
也不知重伤的她是否安好?他想,凡间区区一个道士定是不能伤她的,若真受伤也不过是轻伤,只要稍稍修养便能复原。也许第十年她又会回来找他,他便能亲自对她说一句对不起,他如是盼望着。
街角尽头,只见一名白衣女子与一匹白狼静静伫立在雨中,大雨倾盆却未湿其身。雨水遮目,眼眶朦胧,他低呼一声,“薇儿!”却在靠近她时认清,并非是她,他脸上的笑意一分一分地敛去。虽然认错了人,可这白狼他却不会认错,他急急地问:“薇儿呢?”
苍狼却缓缓低下头,倒是一旁的女子眼底透着一抹他看不懂的神色,难道薇儿殒命了?白狼与她是来寻他报仇的?
果然,只见白衣女子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剑,直指他的心口,是要取他性命。
“也好,一命偿一命……若非是她,我早已命丧黄泉。只盼黄泉路上,能再遇见你……”萧沉低声呢喃,脸上尽是解脱之色。
长剑逼来,只觉胸口一阵刺痛,面前的白衣女子与白狼已消逝不见,若非胸口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他几乎要以为方才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萧沉轰然倒地,大雨依旧,冲刷了满地猩红,眼前漫天大雨却化作洛云薇回眸笑颜,“你来接我了……真好。”他朝她缓缓伸出手,眼底止不住的欣慰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