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从梦中惊醒,心中惴惴不安。
这时候天色微明,外面忽然隐隐响起炮声,还不止一发,炮声隆隆。
紧接着大地轻微地颤抖,有无数的马蹄声响起,刘备心知不好,出来一看,大惊失色!
只见北方漫山遍野的曹军冲杀过来了,无数的将旗招展,每一面将旗上绣着将军的姓,下面就有一名将军!
最前面是重甲骑兵,后面是轻骑兵,步兵,弓箭兵等等,铺天盖地而来!
刘备看看自己营盘中,许多人还在睡梦中,毫无知觉!
刘备急中生智,看见旁边有一座信炮,连忙过去,拿起一旁的火把,点燃信炮,一声巨震,各营军民全都惊醒了!
各营顿时一片混乱,将军找马,士兵找兵器,百姓们惊慌失措,四处奔走。
刘备正在茫然,忽然三将军张翼德骑着乌骓马赶来,说:“大哥赶快上马,向南撤退,我来挡住追兵!”
刘备正要说话,关云长带领三千兵马赶来,催促刘备快快上马。
刘备不肯走,要和张翼德一起杀敌。
关云长眼看着曹军逼近,急道:“大哥!再不上马就来不及了!这样吧,我带着五百校刀手保护大哥先退,其余两千五百士兵,还有周仓、关平、糜芳等将,留下帮助翼德御敌!”
刘备这才勉强同意,上马往南撤退。
赵子龙一直护卫着家眷队伍,这时听见炮响,急忙集合三千士兵,护送甘夫人、糜夫人和官员家属、部分百姓,一起南撤。
赵子龙原以为有张翼德断后,起码也能抵挡一阵子,谁知道这次情况不同了!
曹操亲自率领大军赶来,一到就挥兵攻击,不给刘备喘息之机!
几十万大军全部出动,漫山遍野而来,像一股洪水,冲垮一切阻挡。
张翼德率领的不到一万兵马,像大河里的落叶,被曹操的几十万大军一冲,很快就溃不成军,四散败逃。
张翼德再勇猛,一个人也挡不住几十万大军,只得且战且退。
张翼德一败,赵子龙首当其冲受害。
这时刘备在关云长和五百校刀手的保护下,已经向南撤退到长坂坡南。关云长亲自横刀跃马,护送刘备过了木桥,在河南边不远的树林里歇息;自己折回到桥边,带着五百校刀手守卫长坂桥,不许曹兵通过。
赵子龙率领的三千士兵,被曹军一冲而散,赵子龙被几员曹将围住厮杀,顾不得刘备的家眷,仅能自保。
百姓们背着包裹,携带行李,扶老携幼,哭喊着逃命。人人争先恐后,你拥我挤,体弱的被推倒在地,踏死不少。
带头领兵追赶百姓的,是河北名将高览。高览,原来本是袁绍的部将,官渡之战,兵败降曹。
高览与颜良、文丑、张郃被并称为“河北四庭柱”,是员猛将!降曹之前,曾与曹操手下猛将许褚、徐晃大战,不分胜负。
高览本不想杀害百姓,但是百姓熙熙攘攘,挤在一起,挡住大军追击刘备的道路。
高览不得已,下令大军前冲,顿时间挡在马前的百姓被曹兵枪挑、刀劈、箭射、锤击,血光四溅,哭声四起!
百姓们哭爹喊娘,惊动了前方队伍中的一位老将,这老将是刘备手下、樊城县令刘泌,是刘备义子刘封的舅舅。
刘泌老将军听见百姓哭喊,心如刀绞,拨转马头,提着大刀,转身来到曹兵面前。
曹兵杀百姓正杀得顺手,没想到忽然来了一位将军。刘泌虽然跟着大家败退,但仍然是一员武将,手起刀落,不一会儿砍杀了二十多名曹军士兵。
曹兵猝不及防,纷纷往回败逃。
刘泌杀得兴起,一路追赶曹兵向北追去,正撞上高览。
刘泌不由分说,上去就砍了一刀。
高览不慌不忙,举起手中巨斧一挡,将刘泌的大刀弹了出去。
刘泌刚要收刀,高览转手一斧,快如闪电,把老将军刘泌一砍两段!刘泌的大刀“当啷”落地,尸体掉地,战马溜缰而逃。
远远跟在后面的刘封一看,吓得拨马就逃,不敢交手。
高览骑在马上哈哈大笑,下令士兵大队前冲,追拿刘备。
刘封一路南奔,遇到了张翼德,上前喊道:“三叔!曹兵追上来了,老将军刘泌被杀了!”
张翼德无奈地说:“我的手下也全被杀散,我一个人杀回去,也无济于事。还是先去会合大哥再说吧。”
张翼德和刘封急驰向南,一路上刘备手下的残兵败将处处可见,人人往南逃命。
张翼德带着刘封来到长坂桥,看见关云长横刀立马,守卫木桥。
张翼德刚喊了声:“二哥!”还没顾得上说话,桥对面马蹄声响起,刘备一身盔甲,擎着一对金装锏,急急赶来。
刘备一见张翼德,急切地说:“三弟!你孤身赶来,断后的士兵都完了吗?”
张翼德点点头,说:“大哥,士兵们都被曹操大军冲散了,人人各自为战,凶多吉少。我孤掌难鸣,只得撤退。路遇刘封,告诉我老将军刘泌为了保护百姓,已经遇害!”
刘备大惊,说:“刘泌老将军跟随百姓一起撤退,他若遇害,百姓必定惨遭屠杀!不行,我要杀回去救百姓!”
关云长忙说:“何须大哥前往?我和三弟翼德前去就可以了。”
刘备摇摇头:“二弟不可离开!这座长坂桥非常重要,桥那边,躲藏着已经撤退的文官糜竺、简雍、孙乾等人,还有许多百姓!二弟过五关斩六将,在曹军中威名赫赫,有你镇守这里,曹军必不敢过桥!我和三弟前去即可。”
说完刘备拍马就往回冲,张翼德赶忙拍马去追,关云长命刘封跟去,多个帮手多份力量。
刘备骑的是的卢宝马,非常快捷,一会儿就冲出好远;张翼德和刘封都看不到刘备,只好一路向北寻找。
刘备救民心切,纵马狂奔,不一会儿已经接近曹军,路遇荆州降将文聘拦住去路。
刘备认识文聘,破口大骂:“背主之贼,还有何面目见人!”
文聘羞惭满面,不想交战,领兵往东北去了。
张翼德终于赶上刘备,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刘备手下士兵看见刘备,纷纷聚拢过来,聚集了几百兵马。
曹军也趁机猛攻,各路大军都冲着刘备而来,刘备再想北上救百姓,却被曹操大军堵住,寸步难行!
张翼德急忙保护刘备,且战且走,一路向南撤退。
多亏了一路有许多百姓,看见刘备到来,纷纷让路;曹兵追来,百姓们却自发地挡路,这样刘备才得以暂时摆脱追兵,一路退到长坂桥。
刘备过了长坂桥,来到南边的树林里,清点人数,只剩下关云长带领的五百校刀手完好无恙,其他士兵只剩几百人。文武官员只剩糜竺、孙乾、简雍、关云长、张翼德、刘封、关平、周仓几人,其余都不知去向!
刘备悲从中来,哭道:“十数万生灵,都因为依靠我,遭此大难;诸将及家眷老小,都不知存亡:虽土木之人,宁不悲乎!
正在凄惶时,关云长领着一将来见刘备,正是糜夫人的哥哥糜芳。
糜芳受了伤,脸上还插着羽箭,踉跄而来,说:“赵子龙反了,投靠曹操去了!”
刘备叱责说:“赵子龙是我的故交,在我弱小时来投靠我,怎会造反?”
张翼德说:“大哥!知人知面不知心!赵子龙看见我等势穷力尽,或者去投降曹操,以求富贵,也未可知”
刘备说:“赵子龙随我共过患难,心如铁石,不是富贵所能动摇的,我坚决不信。”
糜芳说:“我亲耳听见伤兵说,看见他奔西北去了,那里是曹操的驻地,他若不是投降,应该往东南来找我们才对!”
张翼德说:“待我亲自去找他!若被我遇上,一枪刺死!”
刘备说:“三弟不可造次!不要错怪了好人!难道你忘记了云长诛颜良、文丑之事?当时云长不知道我在袁绍军中,杀了颜良、文丑二将,害得我险些被袁绍杀死!我看赵子龙向西北而去,必有原因。我看赵子龙必定不肯抛弃我去投降敌人。”
张翼德嘴上不说话,心里不服,带领二十几名部下,来到长坂桥,换关云长去树林歇息,自己守桥。
张翼德四处张望,看见桥东河边上有一片灌木林,心生一计。命令二十几名部下,多砍些树枝,绑在马尾上,在树林内往来驰骋,激起尘土,以为疑兵。自己骑着乌骓马,横着丈八蛇矛,站在长坂桥上,往北面张望。
再说赵子龙奋力杀退围攻他的曹兵曹将,扭头一看,百姓死了一地,甘夫人、糜夫人和阿斗都不见了!自己率领的三千兵马,只剩下三、四十骑相随。
赵子龙大急,想起诸葛亮交予的锦囊,连忙从怀里掏出第二个锦囊拆看。
只见里面有张字条,展开来一看,写着:“子龙拆开此锦囊时,二位夫人以及公子阿斗已经失散!切勿着急,二位夫人走不快,必定混在百姓当中,可回头往人多处寻找!”
赵子龙一看大喜,心中赞叹军师真是智谋过人,仿佛亲临现场!二位夫人不会骑马,又带着孩子,必然落在了后面,混迹于逃难的百姓当中!
赵子龙大喝一声:“众军士随我救主去也!”
刚好这话被受伤倒地的士兵听去,还听错了,把“救主”听成了“投主”,又看赵子龙往西北而去,误以为他投降曹操去了!后来糜芳败退,经过此地,这些伤兵就告诉糜芳,赵子龙叛变投靠曹操去了,这才有了误会。
赵子龙领着三四十名骑兵,往西北方向冲杀,沿路都是曹军,举步维艰!
赵子龙一心救主母,豁出性命,奋勇冲杀,杀出一条血路,寻遍了当阳道,却没找到甘夫人、糜夫人!
正在发愁,忽然看见路边倒着一员战将,受伤呻吟,看服饰,像是自己人!
赵子龙骑着白龙驹过去一看,那人正是刘备部下副将刘辟!
刘辟和龚都本来是山大王,投靠了刘备,一直忠心耿耿。
赵子龙连忙下马,扶起刘辟,问:“刘辟将军,可曾看见二位主母?”
刘辟点点头,手指西面说:“之前曹军冲来,混乱之中,我好像看见二位夫人随着一批百姓,逃进西面的山凹里了。我正要追上去保护,被一员曹将拦住,激斗中我的腿被他刺了一枪,摔倒下马,只好躺在这里。”
赵子龙大喜,怪不得在大路上找不到二位夫人,原来躲进了西面的山凹,真是没想到。
赵子龙问:“刘辟将军,你可还能骑马?”
刘辟点点头,赵子龙大喜,连忙让手下骑兵让出一匹马来,扶着刘辟骑上去,指点他一路向南突围。
赵子龙立刻率领部下,向西进了山凹。骑进去没多远,看见前面一群百姓,一个个衣裳不整,披头散发,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
赵子龙急忙骑马过去询问,可曾看见二位夫人?一位老丈手朝前面一指。
赵子龙大喜,急忙下马,走过去观看。
只见甘夫人披头散发,光着脚,鞋也跑丢了,坐在树后惊魂未定。
赵子龙连忙上去见礼,又问起糜夫人和阿斗。
甘夫人说:“本来糜夫人和阿斗与我在一起的,后来被曹兵追赶,跟着逃难的百姓进了这个山凹。谁知道糜夫人抱着阿斗刚要休息一会,又冲来一队骑兵,撵着糜夫人和一帮百姓,逃往西北方去了!我和一些百姓躲在树后、草丛中,才没被发现!”
赵子龙一听大惊,西北方向是景山,曹操的中军大营就扎在山顶的“养由基庙”里,老远就能看见曹操的旗帜!糜夫人往西北方逃,凶多吉少!
赵子龙沉吟片刻,见甘夫人身上没伤,急忙命旁边的民妇,扶起甘夫人;又命一名骑兵让出战马,请甘夫人爬上马背坐稳。赵子龙关照手下三四十名骑兵,护送甘夫人往南逃,去寻主公刘备,自己横下决心,就是拼死,也要找到糜夫人和阿斗,救出她们!
赵子龙浑身是胆,送走甘夫人,紧了紧身上的铠甲,插紧腰间挂的青锋剑,拿起白龙驹马鞍旁挂的水袋,刚喝了几口水,忽然听见不远处杀声响起!
赵子龙一看大吃一惊!原来刚刚救走的甘夫人,随着三十几名骑兵南撤,被一队曹军围住了!
赵子龙急忙持枪上马,一手又拔出青锋剑,冲杀过去。
子龙枪刺剑砍,杀红了眼,一顿狂砍乱杀,斗了半天,才把这队几百名的曹兵杀退。再看看部下三十几骑,只剩下几骑了!
赵子龙不放心,只得一马当先,亲自护送甘夫人南下。
还好一路上只遇到小股曹军,被赵子龙杀散,一直护送着甘夫人来到长坂桥!
张翼德骑马拦在桥上,一看赵子龙护送大嫂甘夫人回来了,心中大喜,所有的怀疑烟消云散!
赵子龙不知道张翼德怀疑他,对着张翼德一拱手,说:“甘夫人就交与张将军了,再会!”
说完拨转马头要走。
张翼德急忙纵马赶上,拦住问:“子龙将军,你要去哪里?”
赵子龙笑笑:“张将军莫非不知?糜夫人和阿斗还下落不明,怎能不救?主公征战半生,中年才生了阿斗这么一个儿子,爱若性命,怎能有失?我再杀回去,寻找糜夫人与阿斗。”
张翼德佩服不已,己方打了败仗,还有勇气单枪匹马杀回敌营救人,不是一般的武将能够做到的。
张翼德说:“我奉主公之命镇守长坂桥,不能擅离。曹操随时可能杀过来,我们也随时可能转移,我守在这里,你就有了退路!只是你估计几时回来?”
赵子龙沉吟说:“现在太阳当顶,是正午时分。明日这个时候,我要是救得夫人与阿斗,再回这里与将军相聚,就是万幸,额手相庆!若是我回不来,就是死在曹操的大军中了,将军不必再等,只有来生再会了!”
说完赵子龙要走,张翼德又拦住说:“老赵,我佩服你的胆识,我送你一物,可以助你!”
赵子龙一愣,只见张翼德把挂在马上的一个皮口袋摘下来,递给自己。
赵子龙打开一看,里面是昨夜吃剩下的菜肴,鸡鸭鱼肉混在一起,气味不大好闻。
张翼德见赵子龙皱眉,笑道:“你别嫌弃,人是铁,饭是钢!你冲进曹操大军中厮杀,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将就着吃一点吧!”
赵子龙见他一番好意,说得也在理,只好收下挂在马鞍上,冲张翼德一拱手,转身催马冲向长坂坡!
张翼德在身后喊道:“子龙将军,我在这里等你!明日午时,无论你救没救出糜夫人、阿斗,一定要回来!”
赵子龙已经骑远了,没有听到。
赵子龙骑回长坂坡,形势已经变了!
曹军从清晨开始,冲杀到现在,也没抓到刘备;曹操下令,安营扎寨,休息休息,调整部署,再追刘备!
曹操已经派出几路军马,把守周围各条路口,反正刘备也逃不出去,准备瓮中捉鳖。
赵子龙回来一看,前面一座大营拦住去路。子龙心知自己将要面临苦战,不能蛮干,要保存体力。
赵子龙四下观看,周围土山累累,荒丘枯坟甚多,地上还有不少被杀死的军民尸体。
赵子龙选了一座高一点的土山,催马上去,察看这座军营。只见这营寨东西长,南北短,营前挖了壕沟,营墙上刀枪林立,一杆大旗飘扬,上面绣着一个字“高”。
赵子龙心里思量,这很可能是河北名将高览的大营!
赵子龙本是河北真定人氏,早听过高览的大名,是袁绍手下数得上的猛将!
只是赵子龙一惯看不起袁绍,所以先是投靠公孙瓒,后来才投奔刘备。子龙将军心中盘算,怎么闯营,要是能够枪挑名将高览,即使自己最终战死,也值得了!
赵子龙正在寻找高览大营的薄弱之处,忽然营门大开,高览扛着巨斧,骑马冲了出来!
原来就在赵子龙窥视军营时,有士兵发现了,去禀告高览。
高览听说外面土山上有员白袍银甲的将军,在窥探大营,心知必是刘备的部下!但是赵子龙此时还没出名,高览不认识他,本来酒都斟好了,不想出战;转念一想,众将都没抓住刘备,自己要是擒获刘备手下的将军,也是大功一件!于是放下酒杯,带了五百士兵,出来抓赵子龙,打算抓回去一边饮酒,一边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