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德和孙乾一马当先,率领大军来到了乱石山。
张翼德遥指山腰处一片民居,说:“孙大夫,你看那片民房,好生奇怪,不像别处房屋,横竖成排;这里的房子盖得乱七八糟的,有许多出口。”
孙乾一开始没注意,现在张翼德一说,他骑在马上仔细一看,大吃一惊!
这些民居乍一看排得乱七八糟,其实却是按八卦方位,排列得井然有序;一排排的房子排成八卦图形,道路纵横交错,最中间是两个阴阳鱼,外面依次排列成八个卦!
孙乾说:“张都督,这座村庄建造得十分奇特,房屋竟然排列成八卦形状,别看这小小的村子,不懂八卦方位的人,都走不进村里去!此间必有高人隐居,我们何不去探访一番,请出隐士为主公效力?”
张翼德一听也来了兴趣,吩咐大军就地驻扎休息,自己和孙乾去访贤人。
孙乾见张翼德问军需官要了一壶美酒揣在怀里,笑问:“张都督酒瘾又犯了?出去访贤还带着美酒?”
张翼德笑道:“孙大夫莫问,俺自有用处!”
十八员燕将要跟去护卫,张翼德摆摆手,让他们去休息。
孙乾和张翼德骑马来到村前一处山坡上,张翼德要直接骑进村里,孙乾说:“且慢!这里面道路非常复杂,等我再看一会地形,认清门户,然后把马留在山坡上,步行进村,才显得访贤的诚意。”
张翼德只好听孙乾的,孙乾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地形,下马和张翼德步行进村。
张翼德性子急,大步流星地往里走,没走多远愣住了!前面一栋房屋挡住去路,左右都是岔路!
孙乾笑着走过来,拉着张翼德的手,往右一转,走了几步,现出一条小路。走进小路没多远,又出现岔路,孙乾想了想,领着张翼德走进左边这条路。
如此转了几次弯,张翼德转得晕头转向,说:“孙大夫,这村里人没事做?整天就转弯?出一趟门多不容易!”
孙乾笑道:“你别看走着麻烦,这里的路形按八卦排列,走多了路径熟悉了,就不难走了。虽然多走一些路,但是安全,一般不懂八卦的人,到了这里村子都进不去,村民们可以躲避战乱!”
张翼德道:“怪不得这里叫乱石山,看来不光是石头乱摆,房屋也是盖得乱七八糟,才得了这个名字!”
孙乾点点头说:“是啊,你别看这路旁有不少石头,摆得乱七八糟,很有可能就是机关!你千万不要动这些石头,以免吃亏!”
张翼德说:“要是俺老张带兵来攻这村子,遇房拆房,到处放火,看他这八卦阵形有什么鸟用!”
孙乾说:“你想得太简单了,能够设计出这房屋的人,必定想到了这一点;房屋里、石头下,甚至树上,可能都有埋伏!外人擅闯,触动机关,弓箭、弩箭、长枪、飞刀等埋伏可能从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射出来,防不胜防!”
一路说着,两人走进了一条巷子,巷子尽头是一块巨石,再无道路。
张翼德看得目瞪口呆,孙乾想了想,走到巨石后面,对张翼德招手说:“你来看,石头后面有路!若不是走到石头面前,远看是发现不了道路的!”
张翼德快步赶上,果然巨石后面有条小路,弯弯曲曲。
沿着弯曲的小路走到尽头,是一棵树,两边都是房屋,又没有路了!
张翼德站着发呆,孙乾仔细打量四周,看见右边的房屋墙上突出了一块砖头,孙乾心里一动,走过去把砖头按进墙里;道路尽头的树,竟然缓缓移开,现出一条通道!
过了这条通道,尽头竟然是一大片池塘!
这池塘呈圆形,中间被一道弯弯曲曲的河堤隔成阴阳鱼的形状,右边是阳鱼,池塘上填了土,密密麻麻地种着桃树,桃树中间靠近阴鱼的地方,盖有一座祠堂。祠堂是供奉祖先牌位的,祖先都已成鬼,所以祠堂属阴性。最妙的是这座祠堂盖成圆形,正好处于阳鱼鱼眼的位置,阳中有阴!
祠堂左边,是一片水塘,水塘呈阴鱼形,阴鱼鱼眼的位置,坐着一个仙风道骨的先生在抚琴,活人是阳性,阴中有阳!
孙乾一看,暗暗称赞,这布局的人,真是匪夷所思!巧妙地利用地形,排出了一个太极图!
张翼德性急,看看池塘上没船,拉着孙乾就往右走,打算穿过右边的桃林,去中间找那抚琴的先生,问他是不是隐士!
孙乾被张翼德拉着走到桃林边上,仔细一看,又是一惊!
这片桃林种得密密麻麻,没有明显的行列,桃树交叉,人走进去四周全是树,很容易迷路!
孙乾仔细看了一会,心中明白,这是按九宫格排列的。
孙乾让张翼德紧跟在自己后面,按照左三、右四、中间十二的步法走,果然走出了桃林,来到抚琴者旁边。这抚琴者一身儒装,三缕清须,四十上下,面目俊朗,风度翩翩。
孙乾上前施了一礼,问:“贤者,这八卦村可是阁下的杰作?”
谁知那抚琴者旁若无人,继续抚琴,一言不发,琴音越发清澈。
张翼德看了大怒,想要发火,孙乾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
张翼德强压怒火,看着隐士弹了一会琴,他端起琴旁边一个酒杯喝了一口,张翼德一乐,原来隐士也好这一口!
张翼德低头一看,地上还放着一个酒葫芦,看来是隐士自带的酒。
张翼德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酒葫芦,拔掉塞子嗅了嗅,嘴套着葫芦,咕嘟咕嘟把一葫芦酒一饮而尽!
隐士边弹琴,边抬头看了张翼德一眼,却没有发火。
张翼德掏出怀里带的酒壶,自言自语道:“先生是高人,怎能饮劣酒?俺老张带了好酒来!”
说完拿起酒壶给隐士斟了一杯酒。隐士看也不看,继续弹琴。
张翼德也不啃声,装作听琴,其实听不懂。
隐士弹了一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面露喜色,一饮而尽!
张翼德大喜,连忙拿起酒壶又斟一杯,隐士琴也不弹了,又饮一杯。
连饮三杯后,隐士忍不住说:“好酒。”
孙乾上去行礼说:“先生终于说话了,在下孙乾,这位是张翼德,张都督;闻知先生大才,特来请先生出山,辅佐我主刘皇叔。”
隐士一听,连忙站还礼说:“在下邓芝,不知二位高士驾到,多有怠慢。”
孙乾听了一惊,面前这位隐士是西川有名的高人隐士,一直不肯出仕。
听说邓芝此人上知天文,下察地理,精通兵法,还有一手飞剑的绝技,算得上是西川的奇才了。据说以前袁绍曾派人来请他相助,曹操也在他的身上动过脑筋,都被他一一拒绝了。就是西川的文臣武将也多有举荐给刘璋的,邓芝同样谢辞了。可想而知,要不是英明仁义的治乱之主,他是决不肯出山辅佐的。怪不得这么一座村庄竟有这么奇妙的布局,原来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张翼德却不认识邓芝,但是看他布置的这座八卦村,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非常恭敬地对邓芝行礼。
客套一番,邓芝说:“远来是客,二位如不嫌弃,请到寒舍一叙?”
张翼德和孙乾求之不得,高高兴兴地随着邓芝回到家中。
邓芝家离桃林不远,也是一座茅舍,陈设也简单,但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家中器皿多为竹子制作,清雅脱俗。
邓芝让书童献茶,孙乾品了一口,齿颊留芳,也不知泡的什么茶叶。
孙乾笑问:“邓先生,您居住的村庄布置得这么奇巧,一般人根本进不来,莫非有什么仇家?”
邓芝笑道:“哪里有什么仇家,只是生逢乱世,川主刘璋又暗弱,西川之地,早晚归他人所有!我和族人居住于此,设计了八卦村,聊以自保,预防战乱而已。不瞒先生,村中颇有机关埋伏,就是来个三五千兵马,也奈何我们不得!你们刚刚进村,我就收到族人禀报,见你们二人没有骑马闯进来,步行进村,颇有礼貌,不像是坏人;我才下令各处机关不许发动,看看你们究竟要干什么。后来孙乾兄领路,能够穿过桃林,走到我面前,我才知道二位是刘皇叔的手下,幸会幸会。”
张翼德笑道:“邓先生,我大哥被困在绵竹,我率五万兵马走水路进川,如能得先生出山相助,指点一二,救出主公,必有重谢!”
邓芝笑道:“张将军,贵军有卧龙、凤雏出谋划策,哪里用得到我一介寒儒?”
张翼德道:“凤雏先生不幸中箭死在落凤坡,我们这才急急进军,支援大哥!卧龙先生另带一支大军,走陆路进川了,希望先生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邓芝沉吟道:“我听说将军进川以来,屡出奇谋,打了几次胜仗,何必还要我相助?”
张翼德笑道:“我是瞎猫碰上个死老鼠,碰巧!说到老谋深算,当然还须先生出山!不瞒先生,我想收降严颜老将军,至今也没想出办法!前面的乱石关,听说守将李玉十分勇猛,我就没想出克敌之计!”
邓芝沉吟道:“刘皇叔仁义,我也素有耳闻,只是我居住在这里,要保护我的族人,只怕离开,族人无人守卫。”
孙乾笑道:“先生多虑了,先生若肯出山,救得我主刘备,西川之地必归我主公所有!那时候先生高官任做,骏马任骑,谁还敢动你的族人?”
邓芝大喜,说:“孙大夫果然高明!你能识破我的八卦村道路,又懂得九宫步法,我就知道你不是等闲之辈!看来刘皇叔手下,果然能人如云!我下定决心了,出山辅佐刘皇叔!”
张翼德和孙乾大喜,重新和邓芝见礼。
邓芝要摆酒宴款待二人,张翼德笑道:“邓先生,恕我直言,你村中的酒,没有我从荆州带来的酒好喝!先生收拾一下行李,随我去军营畅饮吧!”
邓芝欣然同意,收拾了些衣服、琴剑,带上一个书童,随张翼德回到军营。
张翼德请得一位大贤出山相助,非常高兴,命士兵打开最好的美酒,和众将开怀畅饮!
孙乾带头敬邓芝酒,邓芝一一回敬,一圈喝下来,邓芝面不改色!
张翼德大喜,终于遇到一个酒友,看来邓芝也是豪饮!
二人干脆改用碗喝,你一碗我一碗,非常投缘。
张翼德喝到半酣,问:“邓先生,乱石关守将李玉,你可熟悉?”
邓芝笑道:“李玉长年驻守此地,平时与我也有来往。此人武艺颇高,心高气傲,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张翼德大喜,举碗敬邓芝说:“请邓先生赐教!”
邓芝沉吟片刻,说:“李玉只听说过你三将军大名,没有见过面,并不认识你!我看明日将军出战,派一个长相和将军差不多的人,冒充将军出战,一定要败给李玉!李玉为人谨慎,必定不肯离开乱石关追赶;后日将军再出战,先败给他,再辱骂他,他必定追赶!然后将军一鼓作气打败李玉,擒住李玉,乱石关唾手可得!”
张翼德大喜,说:“我手下廖登将军,和我长得很像,也是黑炭一般!明日就派廖登出战,就怕李玉看出廖登和我长得不完全一样!”
邓芝说:“这个好办,明日你让廖登穿上你的盔甲,斗几个回合就败回;后日你出战,低着头,冲上去就打,然后撤退,远远地辱骂李玉,李玉必定追你!然后你逃往荒地,打败李玉,把他擒住!切记不要逃往军营,那样李玉不会来追。”
张翼德大喜,连敬邓芝三碗酒,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醒来,张翼德派廖登穿着自己的盔甲,打着自己的旗号,前往乱石关下挑战。
守将李玉早知道张翼德到了乱石山,一听士兵禀报,张翼德带着三千兵马来挑战,有心坚守不战,又怕影响守军士气,就下令也点三千兵马,出关迎战!
廖登冒充的张翼德,也不多说话,见李玉出来,挺起丈八蛇矛,上去就刺!
李玉素知张翼德是猛将,鼓足力气,举刀招架。
谁知两般兵器相击,张翼德的力气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和自己差不多!
李玉心想,可能是张翼德是刘备的结义三弟,别人拍马屁,把他吹捧得很厉害,其实并没有那么厉害!
李玉使出浑身解数,一刀紧似一刀,猛劈廖登!
廖登本来武艺就不及李玉,又受命战败,所以斗了几个回合,拨马就逃,嘴里还喊:“贼将厉害,张大将军斗你不过!”
李玉大喜,轻易就打败了张翼德,真是意想不到!转念一想,张翼德嗜酒如命,可能酒后出来交战,没使出全部本领!再想想,张翼德手下有五万大军,不能追赶,防止中埋伏,就下令敲起得胜鼓,收兵回乱石关。
过了一天,张翼德亲自出战,还是带着三千兵马。
李玉闻报,心里也诧异,张翼德怎么又来?莫非真是昨天酒喝多了,打了败仗,心里不甘,又来报仇?想想张翼德武艺不过如此,怕他作甚?就传令点起三千兵马出关迎战。
张翼德大喜,低着头,冲上去连刺几矛,拨马就逃。
李玉一一招架,心中有数,这蛇矛的份量,比昨天重了。
张翼德一逃,手下士兵也跟着一哄而散,逃回军营。张翼德却远远停下马来,指着李玉破口大骂:“狗贼李玉,只会当个看家狗,在你关前耍威风!可敢与你家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李玉大怒,手下败将也敢口出狂言!李玉看看张翼德的手下士兵已经一哄而散,也不怕他有伏兵,拍马就冲过来。
张翼德挺起丈八蛇矛,一边打斗,一边把李玉引往荒地,离开了李玉手下的三千士卒。
张翼德看看四下无人,大喝一声,拿出真本事,连刺几矛,刺得李玉手忙脚乱。
李玉吃了一惊,原来张翼德这么厉害,不但招数快,还力大无比!
斗了十几回合,张翼德一矛紧似一矛,逼得李玉惊慌失措,连连招架。李玉心知不妙,想要逃跑,张翼德丈八蛇矛不离自己的要害,刺个不停,脱不开身。
忽然张翼德一矛直刺李玉的马头,李玉急忙伸出大刀招架;张翼德猛然一挑,把李玉的大刀砸飞,紧接着用矛杆一抽,把李玉打下马来!
李玉长叹一声,闭眼等死。
谁知张翼德忽然跳下战马,解开束甲腰带,把李玉捆了个结实,搁在战马上,步行回营。
李玉被推进大帐,怒目圆睁,宁死不降!
张翼德劝说半天,李玉破口大骂,就是不降!
张翼德无奈,请出邓芝劝降,李玉看见邓芝也是一愣,没想到老朋友邓芝先归顺了张飞。
邓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李玉还是不降。
邓芝笑笑,命士兵松绑,剥去李玉盔甲,李玉以为要杀头,昂首就往外走。
邓芝命士兵把李玉还绑好,押进后营,然后对张翼德说:“张都督,取乱石关,就在这套盔甲上!”
张翼德大喜,说:“请先生明示。”
邓芝说:“你找个和李玉身材差不多的士兵,穿上李玉的盔甲,再找一匹和李玉坐骑差不多毛色的马匹,让士兵骑上,冒充李玉回乱石关;就说追赶张翼德半天,还是被他逃脱了!这样可以骗开乱石关城门,将军亲自率领精兵,不打火把,跟在假扮李玉的士兵后面;只要城门一开,就出其不意地冲进城去,乱石关可破!”
张翼德喜出望外,连称妙计,依计而行。
到了晚上,一名早已选好的士兵,扮作李玉,提着李玉的大刀,穿着李玉的盔甲,骑着毛色差不多的战马,来到乱石关下。
守关的士兵举起火把一照,喜道:“李将军,你可算回来了,我们还怕你有闪失,替你担心呢!”
假李玉笑道:“张翼德异常狡猾,武艺不行,逃命倒是有一套;我追了半天,追进山里,还是被他逃跑了!速开城门,待我进关去歇息。”
守城士兵不疑有诈,夜晚也看不清楚,连忙打开城门。
远远跟在假李玉后面的张翼德,带着十八名燕将,一看城门打开,一拍战马,急急驰进城门,挺起丈八蛇矛刺死守城门的十几名士兵,大喝一声:“攻城!”
早已埋伏在城外的荆州兵,一声呐喊,点起火把,冲进乱石关,四处追杀李玉的手下!
城中守军没了主将指挥,人心大乱,大多投降。
张翼德连夜破了乱石关,待到天明,亲自来后营,为李玉松绑,赔礼。
邓芝又来苦苦相劝,说:“李将军,刘璋暗弱无能,西川早晚归刘皇叔!有识之士,如张松、法正、孟达都已归顺刘皇叔;你现在丢失乱石关,就是放了你,回到成都也是死罪!不如随我共保刘皇叔,顺应天时,日后也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李玉沉思半天,实在无奈,只得答应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