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告别了陆大和李三,继续西行。
走了几日,来到了云台山。
云台山位于怀州(焦作),主峰茱萸峰高一千三百米。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它属于南太行山地的一部分,因终年云雾缭绕,所以称为云台山。主要景区有:老潭沟(云台天瀑,宽约五到七米),小寨沟(丫字瀑,有三步一泉,五步一瀑,十步一潭之说),温盘峪(自然山水精品画廊),子房湖,万善寺,茱萸峰,百家岩等!
嵇康一路登山,一路赏景,却又走错了方向,误入了深山之中。
嵇康记得这山名为云台山,顺着山前小路走上三四个时辰,过了这座山头便离黄河不远了,却不知为何走进了深山之中。
嵇康在深山中兜兜转转,却总也走不出去,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嵇康心急如焚,但越急越认不清方向,连来时的路都找不到了。
又胡乱走了半个时辰,天终于黑了下来,嵇康还是看不见人家,只好打算在山林中露宿一晚,待明日天亮再做打算。
嵇康走进一片树林,正想找颗大树靠着休息,忽然看见密林深处隐隐有亮光!
嵇康心想,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有人在此居住?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朝着那亮光走去,想看个究竟。
穿过一片树林,近前一看,竟然是一处院落!
嵇康走到大门前,叩了叩门,时间不大,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老妇人。
一看老妇人,嵇康十分诧异,那老妇人竟然穿着前朝汉朝的服饰!不过想到这户人家大概保留有前朝的服饰,在这深山老林的,穿什么衣服也无所谓,也就释然了。
嵇康向着那老妇人行了个礼,说自己迷路了,误入此地,还望能够收留借宿一宿。
老妇人倒很是热情,笑吟吟地将嵇康请进屋里,又给嵇康沏了茶,吃些糕点。
嵇康心中疑惑,请问老妇人为何举家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家中还有何人?
老妇人笑道:“我家是为躲避战乱才迁到深山中居住的,家中有儿子、儿媳,还有一个小孙子。但是他们都不在家,出去了。”
嵇康有些诧异,这大晚上的,要说儿子媳妇出去,还有可能,小孙子晚上出去做什么?
嵇康故意问:“老人家,您孙子多大了?晚上出去做什么?”
老妇人一听问到孙子,满脸慈祥,说:“小孙子七岁了,非常孝顺懂事,经常给我捏腿捶背;这几日我受了风寒,一直咳嗽,小孙子出去给我采药去了。”
说完老妇人真的咳嗽个不停,嵇康连忙从桌子上斟了一杯茶,递给老妇人喝。
老妇人喝着茶,嵇康心中却起了疑,最近几十年来,都没有大的战乱;就算打仗也波及不到这里,老妇人一家为何躲进深山,生活诸多不便?还有,小孙子才七岁,晚上独自进山采药,家里人怎么放心得下?
嵇康心中疑惑,但是老妇人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又不好深问,只好坐着喝茶。
老妇人咳嗽了一阵,平息下来,对嵇康说:“时候不早了,你肚子饿了吧?你坐着,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嵇康从怀里掏出碎银,塞给老妇人做饭钱,老妇人连连推辞说:“公子太见外了,山村人家,吃顿粗茶淡饭,哪能收钱!”
老妇人坚辞不收,转身去做饭。
嵇康肚子也确实饿了,陆大和李三送的干粮还有,但是哪有热饭菜好吃?
不一会儿,老妇人端来几碗菜蔬,一碗米饭请嵇康吃饭。
嵇康连忙站起来接碗,谁知怀中墨玉佩忽然发出绿光!
嵇康心中大惊,墨玉佩示警,这老妇人非鬼即妖!
之前嵇康离老妇人远,现在近距离接触,墨玉佩自动示警!
老妇人见嵇康发愣,忙问:“公子怎么了?嫌饭菜不好吗?”
嵇康连忙掩饰说:“不是不是,我见你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还烧饭给我吃,心中不安。”
老妇人说:“没什么,粗茶淡饭,不值一提。我也没吃呢,我盛碗饭来陪你一起吃。”
嵇康见她也吃,放下心来,等老妇人先吃了几口饭菜,才放心地端碗吃饭。
吃完饭,老妇人将碗筷拿走,嵇康不动声色地看那老妇人,发现烛光下老妇人竟然没有影子!
嵇康越发认定,这老妇人是个鬼!
但是自己有法术在身,也不怕个把鬼魂,只是老妇人说过,还有儿子、儿媳、孙子,要是群鬼一起对付自己,却无把握。
嵇康决定今夜打坐不睡觉,宝剑随身携带,即使夜里鬼魂动手,也有防备。
嵇康拿定主意,等老妇人回来。
果然没过多久,老妇人笑吟吟地回来说:“公子,我把碗筷都洗了,请随我去休息吧。”
嵇康不动声色,拿起行李随着老妇人出了房间,来到一间厢房。
房内铺盖俱全,嵇康谢过老妇人,老妇人笑吟吟地走了。
嵇康坐在床上,鼻子闻到床上的铺盖散发着一股霉腐味,心想反正也不打算睡觉,就没去动铺盖。
嵇康坐在床上打坐,心里却提防着,凝神静听外面的动静。
到了下半夜,忽然外面传来说话声,似乎是老妇人的儿子、媳妇回来了,半夜里声音显得很大,却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嵇康紧张地拔剑出鞘。过了许久却没有一个鬼魂进来,又传来一个男孩的嬉笑声,看来是老妇人的孙子回来了。
嵇康一直等到天色微明,也没有动静,心中思量,鬼也有好坏,看来这家鬼魂并不害人!
嵇康熬了一夜,有些困倦,眼见天明,鬼不敢出来了,才放心地躺下睡了一觉。
不知不觉中,一觉竟然睡到了中午,太阳晒在身上发热,嵇康忽然惊醒。
坐起来一看,嵇康大吃一惊,自己睡在一间破房子里,屋顶只剩下木架了,残破不堪;床上满是灰尘和落叶,很显然是荒废多年了!
嵇康急忙查点行李,还好包裹和古琴都在,佩剑一直不离身,完好无损。
嵇康站起来,四处察看,这是一座废宅,处处破烂不堪,显然荒废已久,没人居住。屋面大多残破了,墙壁却还还完好,只是落满了灰尘。一间间房子可以分辨出哪是客厅,哪是厨房。
嵇康一看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心知白天鬼不敢出来,都怕阳光,就带着行李在废宅中四处走,想找出闹鬼的原因。
不知不觉中走进一个房间,一进去就吓了一跳,昨晚招待自己的老妇人赫然上吊在屋梁上!
突然“呱呱”几声怪叫,吓了嵇康一跳;抬头一看,是几只乌鸦停在尸体上,被嵇康惊动,叫了几声飞走了。
嵇康细细看那老妇人的尸体,吊在那里面容很是安详,像是自愿上吊的,心中百思不解!
嵇康想起老妇人还有儿子媳妇孙子,就离开这个房间,继续在废宅中寻找。
找了几处废弃的房间,嵇康终于在厨房里找到三人!
儿子和媳妇都坐在地上,十分消瘦,孙子被媳妇搂在怀里,三个人脸上没有恐惧,却围着一个米缸坐着!
上前仔细一看,三个人都是穿着汉朝的服装,米缸里一粒米也没有!
嵇康想了半天,恍然大悟,这一家四口确实是几十年前因躲避战乱逃进山里的汉朝人民,后来粮食没了,老妇人为了节省粮食,偷偷上吊死了,把米留给后代吃;而儿子媳妇孙子不久也没米吃了,又不敢出山,守着空米缸活活饿死了!
而人们活着是看不见自己的灵魂,死了之后灵魂又看不见自己的身体,所谓“活不见魂,死不见尸。”
老妇人死后灵魂和自己的儿子媳妇孙子会合,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于是一家人又“住”在一起生活。
鬼魂脱离了肉体的束缚,都有一些神通,活在虚妄的境界里,可以轻易地弄来食物、衣服。
嵇康突然想起,这家人都成鬼了,自己昨晚吃的岂不是鬼食?
想到这里嵇康胸中作呕,但是没呕吐出什么来,腹中也无不适之感,看来是自己有了法力,很难中毒了。
嵇康想明白了,转身要走,忽然觉得这家人可怜!
那老妇人待人和气,也不贪财,却不知道自己死了,长此下去,就成了游魂野鬼,再想去投胎就难了!
嵇康决定帮帮这一家,恰好自己曾在《道家五术》中看过一篇《太乙救苦救难天尊超度经》,专门超度亡魂;于是嵇康翻出道书,找到了这篇经文,看了几遍,熟记于胸。
嵇康知道,鬼魂要等到天黑后才会出现,于是走出了废宅,在山林中转悠。
说也奇怪,山林按照常理,往一个方向走,不管林有多深,都能走出去;可是嵇康走了许久,却绕回到废宅几次,走不出这片密林!
嵇康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家人不到别处去谋生,活活饿死在屋里,看来是这片密林道路非常奇怪,一不小心就转回了原地,走不出去!
嵇康不免为自己担心,照这个走法,自己也出不去这片密林了!
不过转念一想,鬼魂都有一定的神通,或许那老妇人家里,有谁认得出林的道路。
想想苦思无益,嵇康干脆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在上面打坐炼气,准备晚上作法。
很快嵇康就入静了,脑海中无人无我,一片空灵。
不知过了多久,嵇康心中想起老妇人一家,猛然惊醒,从静定中出定,睁眼一看,已是满天繁星,林中的废宅赫然又变成一处完好的院落!
嵇康心里一喜,拿起随身包裹,又上前去敲门。
不一会儿,老妇人出来开门,一看是嵇康,有点惊喜,说:“公子原来没走啊?我看你不在房中,以为你不告而别了呢!”
老妇人笑吟吟地把嵇康让进门去,儿子媳妇也出来相迎,小孙子乐呵呵地拉住嵇康的手,蹦蹦跳跳不住地喊叔叔。
嵇康随着老妇人一家,进了客厅;看看桌上饭菜都已摆好,心知这是鬼食,老妇人一家热情相劝,嵇康却不肯吃。
老妇人不解地问:“这位公子,莫非是嫌弃饭菜简陋?”
嵇康连忙摇头说:“老人家莫要误会,你们抓紧吃饭,吃完了我有要事相告。”
老妇人一家面面相觑,心带疑惑地把饭菜吃完,问嵇康有什么事。
嵇康郑重地说:“实不相瞒,你们所在的汉朝已经灭亡近百年了!汉献帝之后,曹操的儿子曹丕做了皇帝;曹丕也死了,儿子曹睿继位;现在连曹睿都死了,他的养子曹芳继位做了皇帝!你们一家,其实早已饿死了,这座宅院也荒废了,只是你们身为鬼魂,看不到自己的尸体!”
老妇人全家大惊失色!老妇人问:“这位公子,你不是开玩笑吧?我们是鬼?那你怎么看得见我们?”
嵇康正色道:“不是开玩笑,我有法力,身上又有宝贝,故而能够看见鬼魂。你们不信,我一作法,宅院就会现出原形,你们的尸体也能让你们自己看见!”
老妇人疑惑地问:“我们家不是好好地,怎么会成了废宅?”
嵇康说:“你们对宅院的印象,还停留在刚死的时候,所以你们眼中的宅院还是那样;但是你们死后这么多年,风吹雨打,又没有人修葺,宅院早已荒废不堪!”
老妇人的媳妇迟疑地说:“那么就请公子作法,让我们看看真相?”
嵇康点点头,口中喃喃念咒,忽然拔出宝剑朝天一举,喝道:“疾!”只见宅院飞快地消失,显出了废宅的真形。
嵇康熟悉废宅的地形,对着老妇人一家说:“诸位请随我来。”
嵇康带着他们,先来到老妇人上吊的那个房间,老妇人一看惊得瘫倒在地,痛哭失声,自己果然已经死了!
嵇康好言劝慰,又带着四人来到厨房,老妇人的儿子、媳妇、孙子都看见了自己的尸体,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老妇人的媳妇忽然走上去,扑倒在自己的尸体上,谁知却扑了个空,摔倒在地,放声大哭!
嵇康劝慰道:“我知道你是想回到尸体里去,然后复活,但是没用的!人的灵魂离开身体就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复活;这是在我的法力之下,你们才能看到自己的尸体,否则连看都看不到!”
老妇人的儿子大哭,忽然跪倒在嵇康面前,说:“求大仙救救我们!”
嵇康连忙扶起他,说:“我不是大仙,只会一点小法术而已,也没有本事救活你们!有生必有死,修道人本身都躲不过生死,这是天地间的大道!你们三个都属于横死,只因留恋旧宅,没有去枉死城报道,现在再去,已经不能入六道轮回投胎了。”
一家四口面面相觑,老妇人哭道:“公子既然有法术,万望救我们一救!”
嵇康道:“你们四人,死后没有及时去枉死城,已是犯了阴律,被抓到是要重重责罚的!也罢,相逢即是有缘,待我念一卷经文,送你们直接去投胎,可免去刑罚。”
老妇人一家听了,全都跪倒在地,请求嵇康作法。
嵇康忽然问:“你们当中,谁识得走出密林的路径?我超度了你们,我自己却出不去了。”
老妇人的儿子跪着说:“平时我们走过,只知道怎么走,却记不清道路。我也奇怪,我们出去的时候,天都是灰蒙蒙的,不见太阳,顶多只看见月亮,还当是阴天呢!现在想来,我们都是夜间去的,白天阳光明媚我们却不能露面,不知道该怎么教大仙走出密林?”
老妇人的孙子忽然笑嘻嘻地说:“这个好办!我在密林里也常常迷路,所以就用黑色的石子做了记号,你只要在树根处找到黑色石子,按照石子所指的方向走,再寻到另一颗树下的石子,就能走出密林!”
嵇康大喜,说道:“现在你们都坐着不动,心无杂念,什么也不要想,待我作法。”
四人遵命静坐,过了一会,嵇康开始念起了《太乙救苦救难天尊超度经》。
这经非常灵验,刚刚念完,老妇人一家四口,倏然化作四团黑影,拔地而起,四散飞走,各凭缘分投胎去了!
嵇康看了心中感慨,鬼也不是全是恶鬼,这一家四口鬼,心地善良,其实都是很可怜的!
嵇康作完法,心中欣喜,自己学会的法术一直没实验过,今天一用,果然灵验无比,信心大增!
嵇康想起这山林路径迷离,荒废已久,恐怕不是善地,决定连夜离开这里。
嵇康想起那小孙子说的话,在山林中四下寻找,果然在一棵树根处找到一颗黑色石子;然后按照石子所指的方向走,再寻到另一颗树下的石子,走了半夜,真的出了山林,看见山路!
嵇康喜滋滋地趁着月光赶路,突然听到有人喊:“嵇康,嵇康!”
嵇康大吃一惊,这山林里不可能有熟人喊自己,又是夜晚,不由得不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