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孙权被邓芝说动,决意联蜀抗魏。
孙权问:“众官谁愿出使成都,以达孤意,与蜀国结盟?”
一班文官鸦雀无声。
孙权叹息道:“孤掌管江东六郡八十一州,更有荆襄九郡,反不如西蜀偏僻之国。蜀有邓芝,不辱其主;吴却无一人敢入蜀,以达孤意。”
忽然一人出班奏道:“臣愿前往!”
孙权举目一看,是吴郡人张温,字惠恕,官居中郎将。
孙权说:“只怕你到了成都见到诸葛亮,不能妥善地表达我的意图,误了两国联盟的大事!”
张温说:“主公,诸葛亮也是人,臣有何怕他?此去必定不辱使命。”
孙权大喜,重赏张温,亲自写了国书,作为盟约;又赏赐邓芝,命张温带着吴国回馈蜀国的礼物,随同邓
芝入川通好。
二人一路乘船,一个月后来到成都。
诸葛亮非常重视,早已派蒋琬在成都郊外迎接。
诸葛亮已与刘禅商议好,邓芝一去,盟约必成,孙权肯定遣使回访,应以礼相待,以结盟好;然后先平定南方孟获,稳固后方,再图中原。魏国若灭,吴国也不能持久,这是长远的国策。
刘禅闻报吴使张温到来,下令聚集文武于丹墀,令邓芝、张温觐见。
张温见刘禅十分重视,自以为得志,昂然上殿,见刘禅施礼。
刘禅见张温没有跪拜,心中不悦;想起诸葛亮的嘱咐,不动声色,赐锦墩,让张温坐于殿左,设御宴款待。
张温献上吴王孙权的国书,刘禅展开来看了会,传给诸葛亮。
诸葛亮一看,国书上写:“吴王孙权,致意于蜀汉怀皇帝陛下:前者因荆襄之地,两国不睦;今刀兵已息,将士解甲,百姓安居。国贼乃篡汉之曹丕也,孤王愿与陛下永结盟好,唇齿相依,互通有无,攻守同盟。若违誓约,神人共诛,国祚不永!”
诸葛亮看完大喜,孙权是真心结盟,蜀国再无两面受敌之忧。
诸葛亮从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单,递给刘禅,赏赐吴使张温。刘禅亲自写了国书,盖上玉玺,与东吴订盟。
文武群臣无不欣喜,殷勤地过去敬张温酒。
张温名利双收,喜不自胜,频频举杯,面有傲色。
御宴一直进行到黄昏方散,诸葛亮亲自送张温去驿馆休息,约定明日中午,摆宴送行。
次日,诸葛亮就在驿馆内设宴送行。
诸葛亮对张温说:“先帝在日,与东吴不睦,屡兴刀兵。如今先帝已晏驾,当今圣上,深慕吴王,欲捐弃旧怨,永结盟好,合力破魏。望大夫回去,善言回奏,两国通好。”
张温连连点头应诺,酒至半酣,张温嬉笑自若,谈笑风生,颇有傲慢之意。
诸葛亮微微一笑,暗暗叫过来鲁三嘱咐几句,鲁三领命出去。
不一会儿,酒宴上闯进来一个人,身材修长,文质彬彬,正是益州别驾、左中郎将、长水校尉秦宓!
秦宓进来,只对诸葛亮施了一礼,坐下饮酒高歌,看也不看张温一眼。
张温不悦,问诸葛亮:“丞相,此乃何人?如此无礼?”
诸葛亮羽扇轻摇,笑道:“此乃秦宓,字子勑,益州有名的学士。秦宓乃刘璋旧部,文采斐然,专攻儒典,而且为人清高;刘璋在日,多次派官员、亲朋好友相劝,秦宓才肯出仕。”
张温不悦,有意刁难,问:“既为学士,不知秦宓先生可曾学习?”
秦宓正色道:“蜀中三尺小童,都去学习,何况于我?”
张温问:“请问公所学为何?”
秦宓答:“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所不通;古今兴废,圣贤经传,无所不览。” 张温笑道:“公既出大言,请即以天为问:天有头乎?”
秦宓说:“天有头。”
张温问:“头在何方?”
秦宓说:“在西方。《诗经》云:‘乃眷西顾。’以此推之,头在西方也。”
张温又问:“天有耳乎?”
秦宓回答说:“有耳!天处高而听卑。《诗经》云:‘鹤鸣九皋,声闻于天。’无耳如何能听?”
张温又问:“天有足乎?”
秦宓说:“有足。《诗经》云:‘天步艰难。’无足如何能步行?”
张温又问:“天有姓乎?”
秦宓说:“岂能无姓!天姓刘。”
张温反问:“何以知之?”
秦宓说:“天子姓刘,天当然姓刘。”众官哈哈大笑。
张温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秦宓笑嘻嘻地举杯上前敬酒,问张温:“先生乃东吴名士,既以天事下问,必能深明天理。昔日混沌既
分,阴阳初判;轻清者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下凝而为地;至共工氏战败,头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缺: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天既轻清而上浮,为何倾其西北?又未知轻清之外,还有何物?愿先生教我。”
张温无言可对,连忙站起来,惶恐地说:“想不到蜀中俊杰众多!适才讲论,使我茅塞顿开。”
诸葛亮见张温羞愧,连忙劝说:“酒席之间诘问,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张大人深知安邦定国之道,何在唇齿之戏?秦宓当初反对伐吴,曾被先帝囚禁,正与张大人联蜀之意不谋而合,两位是同道中人也!”
张温连连拜谢,举杯一一敬酒,神色谦恭了许多。
送行宴吃完,诸葛亮命邓芝去吴国答礼,与张温同行。
二人拜辞诸葛亮,往东吴而去。
回到建业,张温交口称赞诸葛亮贤达,把刘禅仁义、愿与东吴永结盟好、特遣邓尚书又来答礼之事一说。
孙权见盟约已成,心中大喜,收下国书,设宴款待邓芝,令群臣相陪。
邓芝见盟约已成,不似上次出使东吴,咄咄逼人,频频敬酒,和蔼可亲。
孙权喝到半酣,心中高兴,举杯问邓芝:“若吴、蜀二国同心灭魏,得天下太平,然后二主分治,岂不乐乎?”
邓芝回答说:“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如两国联手灭魏之后,不知天命归于吴乎?归于蜀乎?为君者各修其德,为臣者各尽其忠,则战争止息矣。”
孙权大笑说:“邓公实诚君子也!”于是厚赠邓芝还蜀,自此吴、蜀通好。
两国结盟,早有探马报知曹丕,曹丕大怒,传旨御驾亲征,先伐吴!
司马懿献计,调集大小船只,从蔡水、颖水而入淮河,攻寿春,至广陵,再渡长江,直取南徐。切断吴军的退路后,再往上游,攻击吴都武昌。
曹丕应允,调三千艘战船,命曹真为前部,张辽、张郃、文聘、徐晃等为大将先行;许褚、吕虔为中军护卫,曹休为合后,刘晔、蒋济为参谋官,起水陆军马三十万,择吉日发兵!
又封司马懿为尚书仆射,留守国都,代理朝政。
孙权闻报大惊,一边派使者向诸葛亮求助,请蜀兵出汉中,攻魏地,牵制曹魏;一边封徐盛为安东将军,总镇督促建业、南徐军马,守护江岸。
徐盛令士兵扎芦苇为假人,尽穿青衣,执旌旗,立于假城疑楼之上。南徐沿江一带,直至石头城建业,一连数百里,城郭舟车,连绵不绝。
曹丕兵临长江一看大惊,魏兵见城上许多人马,如何不胆寒?恰好江上起了大风,狂风大作,白浪滔天,江水溅湿龙袍,帅船将覆。
曹真急派文聘将曹丕救上小船,待大风平息后,魏军水师退往淮河。东吴振威将军孙韶不服徐盛号令,私自领兵追击,两军混战。
忽然探马急急来报曹丕,蜀汉丞相诸葛亮派了赵子龙出阳平关,攻打魏国诸郡甚急。
曹丕无心恋战,急忙下令退兵。谁知进了淮河,船行了不到三十里,徐盛早已派了丁奉埋伏在淮河中芦苇逼仄处,预灌鱼油,点火焚烧;大火顺风而下,风势甚急,火焰漫空,困住曹丕的龙舟。
曹丕大惊,急忙上了小船登岸,又弃舟上马,忽然丁奉领着伏兵冲杀过来。
张辽急忙掩护曹丕撤退,却被丁奉一箭射中腰部。
魏军大败,淹死在淮河里的不计其数,丢失军械、粮草、辎重无数。
张辽败回到洛阳,箭疮迸裂而亡,曹丕厚葬之。
赵子龙引兵杀出阳平关,攻城略地,忽然丞相诸葛亮派人送信,说建宁太守雍闿结连蛮王孟获,起十万蛮兵,侵掠四郡;因此召子龙回师,派马超坚守阳平关,诸葛亮准备亲自南征。
却说诸葛丞相在成都辅佐刘禅,事无大小,均秉公决断,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两川之民,乐享太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又遇上连年大熟,米满仓房,财盈府库。凡遇差徭,民众争先早办,因此军需器械应用之物,无不完备。
建兴三年,永昌副将来报:蛮王孟获,大起蛮兵十万,犯境侵掠。建宁太守雍闿,是汉朝什方侯雍齿之后,勾结孟获造反。牂牁郡太守朱褒、越嶲郡太守高定,二人都献了城投降,只有永昌太守王伉不肯造反。
现今雍闿、朱褒、高定三人部下人马,跟随孟获,攻打永昌郡。永昌太守王伉与功曹吕凯,会集百姓,死守此城,形势危急,恳请丞相早发救兵。
诸葛亮急忙入朝奏报:“陛下,南蛮不服王化,屡犯边郡,实乃国家心腹大患!臣当亲领大军,前往征讨。”
刘禅说:“蜀国东有孙权,北有曹丕,今相父弃朕而去,倘若吴、魏来攻,如何是好?”
诸葛亮说:“东吴刚刚与我国结盟,料无异心;若有异心,李严在白帝城,此人文韬武略,可挡陆逊。曹丕新败于东吴,锐气已丧,未能远图;且有马超守把汉中诸处关隘,不必担忧。臣又留关兴、张苞等两支军马为救应,可保陛下万无一失。今臣先去扫荡蛮邦,然后北伐,以图中原,报先帝三顾之恩,托孤之重。”
刘禅说:“朕年幼无知,请相父斟酌行之。”
忽然谏议大夫王连出奏:“南方不毛之地,瘴疫之乡;丞相重任在身,而亲自远征,非所宜也。且雍闿等人乃疥癣之患,丞相只须派一大将征讨,必然成功。””
诸葛亮说:“不然,南蛮之地,离国都甚远,人多不习王化,桀骜难驯,我当亲去征讨。蛮人战败易,归化难,我当刚柔并济,别有斟酌,非可轻易托人。”
王连再三苦劝,诸葛亮不从,定下三日后出征。
诸葛亮回到相府,当即发下令箭,派鲁三等人去东西两川调取猛将来成都,随后与夫人黄月英、儿子诸葛瞻话别。
黄月英深情地说:“相公,你的岁数也不小了,此去南蛮,烟瘴之地,穷山恶水,就别骑马了,我已为你准备好坐骑。”
诸葛亮欣喜地说:“夫人大才,奇思妙想,必定会让我惊喜!”
黄月英笑嘻嘻地搀着诸葛亮,说:“夫君闭眼,跟着我走。”
诸葛亮依言闭上眼睛,被夫人搀扶到隔壁的房间。
黄月英拉着诸葛亮坐到一张椅子上,笑道:“夫君请睁眼看看。”
诸葛亮四下一看,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不由得茫然地问:“夫人,我的坐骑呢?”
黄月英笑吟吟地走到诸葛亮后面,抓住椅背一推,把诸葛亮推着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含笑不语。
诸葛亮恍然大悟,椅子四只脚都装了轮子,成了四轮车!
诸葛亮喜道:“夫人真是大才!以后我就坐在椅子上,让士兵推着行军,省却了鞍马劳顿!”
回到隔壁的房间,诸葛瞻嚷着要随父亲出征,诸葛亮笑道:“瞻儿,你还小,如今首要的是学好文武两艺,将来为国家效力!”
诸葛瞻嘟着嘴,心中不悦,却不敢多说。
诸葛亮看了笑了笑,让他出去玩会,然后坐到桌前,沉思一会,写了封信,作为家训,留给夫人黄月英,让他督导儿子的学业。
黄月英接过来一看,上面写道: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怠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冶性。年与时驰,意与岁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黄月英看完喜道:“相公,这几句话够瞻儿一生受用了!您放心出征,家里自有我照料!”
诸葛亮谢过夫人,三日后,各路兵马会齐,粮草齐备。
赵子龙自阳平关回到成都,诸葛亮令蒋琬为参军,费祎为长史,董厥、樊建二人为掾史,留在成都辅佐朝政;命赵子龙、魏延为大将,总督军马;马谡为随军参谋;王平、张翼、张嶷为副将;还有数十员副将、裨将、牙将;共起兵二十万,拜辞了刘禅,前往永昌郡进发。
大队人马,列队而行,饥餐渴饮,晓行夜宿,所经之处,秋毫无犯。
叛将雍闿得知诸葛亮亲率大军而来,立即与二位太守高定、朱褒商议,分兵三路迎敌:高定走中路,雍闿在左,朱褒在右;三路各引兵五六万迎敌。
诸葛亮闻报,急令赵子龙引五万兵马,挡住左路的雍闿军;马谡、张嶷领五万兵马,挡住朱褒的右军,只放高定的中路军孤军深入。
高定部前锋叫鄂焕,身长九尺,面貌丑恶,使一枝方天画戟,骁勇善战。
诸葛亮大军刚进永昌界内,鄂焕领兵冲锋。
诸葛亮命魏延出战,只许败,不许胜;却在五里之外,埋伏下张翼、王平两路兵马。
鄂焕拍马与魏延交锋,方天画戟猛刺魏延。魏延举刀相迎,斗了十几个回合暗暗吃惊,这鄂焕武艺高强,膂力也不小,难怪诸葛丞相要我诈败。
魏延又斗几个回合,趁着二马交错,拖刀败走,领本部五千骑兵直往后退。
鄂焕大喜,挥军猛追不舍,想立头功。
一直追出五里路,忽然背后一声炮响,张翼、王平两路军杀来,断了鄂焕和五千部下的归路;魏延返身再战,将鄂焕部包围起来。
鄂焕大惊,左冲右突,却冲不出包围圈,被魏延奋力一刀,劈死战马,倒地被擒。
鄂焕被五花大绑,推来见诸葛亮。诸葛亮沉吟片刻,问:“将军是何人部下,为何抗拒天兵?”
鄂焕说:“我乃高定部将,主将差遣,不得不来。”
诸葛亮说:“我素闻高定乃忠义之士,被雍闿、朱褒鼓惑造反,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今放你回去,劝高定太守早早来降,免遭大祸。”
鄂焕拜谢而去,回见高定,如实相告,称赞诸葛亮之德,高定嘴上不说,心中感激。
诸葛亮放走鄂焕,派人去召回赵子龙、马谡两路兵马,让雍闿、朱褒、高定三军会师。
雍闿得知鄂焕被俘又放回,心中疑惑,第二天亲自率兵五万出来挑战。
诸葛亮命魏延出战,剧斗五十回合,雍闿不敌败走;魏延早得了诸葛亮的指示,也不追赶,收兵回营。
雍闿回营,心中疑虑不止,请高定率军出战。高定领本部五万兵马出战,蜀营却营门紧闭,只放弓箭拒敌,并无一将出战。
高定只得收兵回去,雍闿越发疑惑,又请朱褒领兵叫阵。
谁知朱褒刚刚率本部五万兵马出战,蜀军军营打开,赵子龙领兵五万,击溃朱褒部,俘虏了上万叛军。朱褒幸亏战马快,急急逃回,险些被赵子龙一枪刺死。
朱褒逃回,也起了疑心,怀疑高定与诸葛亮暗通款曲。
高定百口莫辩,于是和朱褒、雍闿商定,夜里三军一起出发,去劫蜀营!
当夜三更,三将各领一万兵马前去劫营。谁知冲进蜀军前营,里面却空无一人!
三将大惊,心知中计,急忙回撤。
就听周围炮声连响,赵子龙、魏延、王平、马谡、张嶷、张翼各领一万兵马,四面包围!
三将拼力死战,趁夜逃回营中,部下却大半被擒。
到了第二天,忽然高定的部下被诸葛亮下令放回,其他朱褒部、雍闿部被俘士兵却一个也没回来!
朱褒与雍闿更加怀疑高定,二人密谋,晚上设下酒宴,请高定来赴宴,就便杀之!
高定与部将鄂焕商议,鄂焕说:“将军,朱褒与雍闿已经怀疑您,若去赴宴,性命不保!诸葛丞相仁义之人,不如我们将计就计,杀了朱褒与雍闿去投降丞相,必获重用!”
高定沉吟半天,毅然说:“我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就这么办!朱褒与雍闿定在晚上酉时开宴,我们提前出发,申时带全军突然袭击,必杀二将,献于丞相!”
鄂焕欣然同意,提前去准备。到了申时,高定部倾巢出动,杀进朱褒与雍闿的大营,朱褒与雍闿仓猝应战,朱褒被鄂焕一戟刺死,雍闿被高定活捉,部下四散而逃,投降的也有一半。
高定和鄂焕来蜀营求见诸葛亮,献上雍闿。
诸葛亮命将雍闿斩首示众,任命高定为建宁太守,总管三郡;令鄂焕为牙将,辅佐高定。
三路军马已平,诸葛亮率大军进入永昌城,与太守王伉会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