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听刘老汉说起儿子刘德茂砍柴遇到一条斑纹大蟒蛇,连忙追问下文。
刘老汉继续说:“只见那大蟒身子有大碗口那般粗,身披黑黄相间的花纹,一身的细鳞,头顶有个‘王’字纹斑,身长三丈。
刘德茂一看吓得一动不敢动,原来是遇到了一条王锦蛇!这种蛇虽然不是毒蛇,但却是无毒蛇中的王者,能够吞食剧毒的蛇!
只因为它游行的速度快,性格暴虐,尤其喜食鸟类禽类,非常凶残,为当地居民痛恨。
刘德茂看看这蛇这般大,确是前所未见,那蛇口大张只怕能一口吞下自己的脑袋。
刘德茂呆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忽然大树上面传来一阵“咯咯咯”的鸡鸣声,突然飞下来一只大公鸡,拦住王锦蛇。
刘德茂细看这只公鸡,又是目瞪口呆!因为这公鸡非常神气和漂亮,比扑通公鸡大了许多,个头足足有三尺高;头顶大红冠子,怒目圆睁,浑身的羽毛都是金黄色,有长长的七彩尾羽,非常像一只金凤凰!
金色公鸡一出来,刹那间就和那王锦蛇斗了起来;鸡啄蛇咬互不相让,只见落羽纷飞,蛇鳞片片掉落,剧斗中,鸡和蛇都受了伤。
猛然一声鸡鸣,金鸡一口啄在蛇的七寸上,死死咬住不放;王锦蛇负痛尾巴乱甩,身子缠绕而上把金鸡一圈圈裹住。
王锦蛇和金鸡对峙着,金鸡连声长啼鸡头乱甩想挣脱束缚;王锦蛇却越束越紧,死也不肯放松,口中蛇信乱吐,发出“斯斯”地吼声。
金鸡怒急,鸡喙猛啄,啄得王锦蛇七寸血肉横飞。
王锦蛇也急了,后面的尾巴甩起来,抽打金鸡的背脊!
金鸡负疼,求助地看着刘德茂,眼神恳切。
刘德茂呆呆地看了许久,终于缓过神来,一把提起自己的砍柴刀砍在蛇头上,腥血喷溅中硕大的蛇头倏然滚落,热乎乎粘乎乎腥臭的蛇血,喷了刘德茂一身。
刘德茂看看面前的金鸡,虽然斗败了大蛇,但是浑身伤痕累累,站立不稳。
于是刘德茂就把金鸡抱回了家,和父亲刘老汉一起,悉心调治金鸡,很快金鸡就恢复原样,十分神气。
金鸡伤好后,刘德茂和它有了感情,不想放它走,我刘老汉却知道这是神物,不宜久留人间,一再说服儿子把它放归山林;谁知金鸡和我儿子刘德茂也有了感情,几次放生它,它却自己飞了回来。
刘德茂看它神勇又忠于主人,心中不舍,于是索性做了个干干净净的窝,把它安顿在自己家里。
过了一阵子,我刘老汉突然患病,病情十分沉重,看病的大夫说需用百年蚯蚓做药引;这可愁坏了我儿刘德茂,别说百年就是十年以上的蚯蚓都属罕见啊。
刘德茂到处寻找百年蚯蚓,忙得焦头烂额,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可是就在第二天早上起床,他发现金鸡神采奕奕地奔到面前,嘴里叼个一尺长的百年黑背蚯蚓。
有了这蚯蚓做药引,我刘老汉的病很快治疗好了,我父子二人从此更是对金鸡敬爱有加,悉心喂养。
有一日我儿刘德茂上街买米,发现一帮混混围在一起斗鸡,赌银子。
刘德茂围观了一会儿,临走时对那些个斗鸡嗤之以鼻,恰巧被一个混混听到。
混混一看是刘德茂在贬低他的斗鸡,面子挂不住了,就拽着刘德茂说:“你敢看不起我的无敌大将军?我的斗鸡可是全镇上最厉害的。”
刘德茂一时兴起,推开他的手说:“我家有只金鸡,三下两下就把你的什么无敌大将军打趴下了,别吹牛了。”
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刘德茂一直老实,不喜欢招惹是非;可那帮混混们一向蛮横惯了,竟然推推搡搡押着刘德茂带他们回家看看金鸡。
刘德茂被逼无奈,到家里抱出来金鸡给他们看,一个个混混看得嘴都合不拢,世上竟有这么神奇的金鸡,太漂亮了!
当场就有混混拿出随身带来的斗鸡,要和我家的金鸡比试,结果不出刘德茂所料,那些斗鸡见到金鸡就吓得屎尿齐下,根本不用再斗就输了。”
嵇康听刘老汉说完,笑道:“您家里有这宝贝,是好事呀,为何还要请教于我?”
刘老汉说:“公子有所不知,还有下文呢!那帮混混当场就提出要买我家的金鸡,我儿刘德茂自然不答应;混混们悻悻地走了,谁知从此不得安宁了,混混们轮流派人,三天两头上我家里闹事! 有拿着银子强买被拒绝的,有想偷金鸡的,还有带着死鸡来我家里耍赖,说被我金鸡咬死的,花样百出。”
嵇康说:“这倒也是,宝贝不能露眼,露眼了就遭人算计。对了,你把金鸡藏起来,让混混们找不到,也就是了。”
刘老汉说:“我也这么做了,可是那帮混混无孔不入,千方百计地想买走我的金鸡去赚大钱,无论金鸡怎么藏,他们都能找到!我好不容易找了处山洞把金鸡藏进去,混混们改变了谋略,派一半人来我家里缠着我要买金鸡,另一半人直接去了山洞偷鸡!
我和那帮混混磨了半天牙,觉得不对劲,就让他们出去,锁上家门绕道前往那座山洞。
谁知到了洞里一看,金鸡安然无恙,地下却血迹斑斑,掉了几颗人的眼珠子!
我心里害怕,估计是那帮混混来强抢金鸡,被金鸡啄掉了眼珠。
我也怕混混们报复,就把金鸡抱回了家里,天天看守着它。
也许是金鸡太厉害了,混混们一直没敢上门寻衅闹事,我也渐渐放下心来。
谁知昨天晚上,本乡乡长突然来到我家,说是司马懿太傅的管家听到了风声,要买我的金鸡,让我出个价。
我大惊失色,思忖良久,就推说我儿子刘德茂不在家,要等他回来与他商量,明日答复。
乡长也不勉强,临走撂下狠话,要是不卖,小心官府治罪!
我见公子一副贵家子弟模样,就请公子帮我拿个主意。”
刘老汉一口气说完,嵇康心里不是滋味!
不用说,这是那帮混混无赖见软硬都弄不到金鸡,干脆把消息捅给了司马懿的管家!
而司马懿阴险狡诈,不但在朝廷上作威作福,还时常用声色犬马引诱皇帝行乐,麻痹皇上的雄心。
这事既然自己遇上了,就不能不管,一是帮刘老汉讨回公道,二是阻止司马懿的诡计。
于是嵇康说:“刘大爷,实不相瞒,我是朝廷的五品中散大夫,和司马懿老贼是正邪不两立!这事既然让我碰上了,非管不可,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那只金鸡?”
刘老汉盯着嵇康看了半天,眼睛乱转,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说:“好吧,看公子面相不是个坏人,我就带你去看看。”
于是刘老汉领路,带着嵇康来到家里的一口枯井,搬开盖在枯井上的盖子,忽然下面金光一闪,金鸡自己飞了上来!
嵇康细看,这金鸡比扑通公鸡大了许多,个头足足有三尺高;头顶大红冠子,怒目圆睁,浑身的羽毛都是金黄色,有长长的七彩尾羽,非常像一只金凤凰!
说也奇怪,金鸡一见嵇康十分亲昵,主动走过来,把头在嵇康身上挨擦。
嵇康大喜,伸手抚摸金鸡头顶的大红冠子,说:“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坏人得到你!”
这话一说,刘老汉警觉了,问嵇康:“大人,莫非你要把我的宝贝金鸡带回家去?”
嵇康微微一笑,说:“放心,我不会带走金鸡的,它与你家父子二人有缘!我看这样,乡长明天必定会来催讨金鸡,你就说金鸡卖给我了,银子都收下了,乡长自然不好逼你强卖。”
刘老汉大喜,说:“那敢情好,辛苦大人在我家多待一会,我估计太阳出来后乡长就会来我家。”
嵇康慨然答应,一夜未睡也有点困,就坐在椅子上打盹。
迷迷糊糊中,只听得有人趾高气扬地喊:“刘老汉,人呢?想通了没有啊?”
刘老汉连忙开门,把乡长让进门来,赔笑说:“乡长大人,我儿子昨天砍柴很晚才回来,劳累不堪,一大早又出去了,我没来得及和他说卖金鸡的事。”
乡长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封银子,放在院子里一张木桌上,说:“你儿子砍柴为生,一天能卖几个钱?这里是四百两银子,够你们父子用了几年了!废话少说,银子你拿去,把金鸡给我抱来。”
刘老汉说:“乡长您来得不巧,今儿一早,有一位大官路过我家,一眼看中了金鸡,已经把它买走了,您来晚了一步!”
乡长大怒,说:“你个老东西,敷衍我呢?我昨天不是定下了,非要买不可!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和司马太傅的管家抢东西?人呢?我看看,是不是吃了豹子胆!”
嵇康听到这里,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院子里,大声说:“人在这里!你个小小的乡长,八品官,也敢趋炎附势欺压百姓?我嵇康,五品大夫,你去告诉司马懿的管家,金鸡被我买走了,若想要,你让他去我府里找我要去!”
乡长一惊,狐疑地看着嵇康,问:“你真是朝廷五品命官?中散大夫?有何凭据?”
嵇康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官印,递给乡长说:“拿去看仔细了,可曾诳你?”
乡长接过来一看,大吃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公子真是个五品官!
乡长不敢抗上,恭恭敬敬地把官印还给嵇康,行礼说:“既然大人发话,下官这就告辞了,失礼之处,大人包涵。”
乡长狼狈地走了,刘老汉哈哈大笑,觉得扬眉吐气。
嵇康劝说道:“刘老汉,我料司马懿的管家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要对付你!不如你和你儿子刘德茂,带上金鸡,住到我家里暂时避避风,过段时间再回家不迟。”
刘老汉迟疑地说:“大人确是美意,可是我家里放心不下,再说儿子也不在家。”
嵇康急道:“刘老汉,你不知司马懿的手腕!他阴狠毒辣,曾率领大军对抗诸葛武侯,杀人不眨眼!你父子若不避一避,只怕是九死一生!虽然我不怕他,但他的官比我大,下面的县令、乡长什么的,都奉承他,他随便给你按个罪名就能要了你的命!”
刘老汉犹豫地说:“他官比你大,我去你家暂避,不是连累你吗?”
嵇康说:“实话告诉你,我的妻子长乐亭主和皇帝是表兄妹,我们家是国戚,司马懿不敢动我们!你别多说了,速速去找你儿子刘德茂回来,带上金鸡一起去我家!”
刘老汉还有些犹豫不决,忽然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说:“爹,你们的说话我全听到了,嵇康大人一片好意,你就简单收拾几件衣服,我们去嵇府吧。”
刘老汉惊讶地问:“刘德茂,你平时砍柴都是早出晚归,今儿怎么突然回来了?”
刘德茂说:“爹,乡长要打金鸡的主意,我心里放心不下,无心砍柴,就回来看看!你听我的,快快收拾行李走吧。”
刘老汉还是故土难离,迟疑着不动。
刘德茂说:“爹,金鸡十分聪明神奇,不如我们问问它吧,何去何从?”
刘老汉大喜,走到金鸡面前,问:“宝贝,如果你赞同随我们去嵇大人家里暂避,就喊上三声,如果你也不想去,就一声不啃。”
话音刚落,金鸡“喔喔喔”叫了三声。
刘老汉不再迟疑,立刻进屋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跟刘德茂一起,带着金鸡跟随嵇康而去。
嵇康也不骑马,牵着马缓缓而行,三人一直走了大半天,天完全黑了才回到嵇康府。
嵇康让管家安排二人的房间,又摆下酒宴为刘老汉父子接风。
刘老汉和刘德茂感激涕零,再三拜谢,还要去拜谢曹莹,感谢收留,被嵇康婉言谢绝。
当晚一宿无事,第二天一早,刘老汉父子就起了床,帮着嵇康府的家奴们洒扫院子,劈柴担水,说是劳作惯了,闲下来浑身都不舒服。
嵇康这几日也清闲,就让管家安排府里大厨做了好些个拿手菜,请好友山涛、阮籍、阮咸来府里聚会,欢聚宴饮,陪陪刘老汉父子,顺带观赏金鸡。
几位朋友看见金鸡都喜出望外,十分好奇,有吟诗作赋的,有喂金鸡吃东西的,非常热闹。
只有山涛不大言语,嵇康忙问:“山涛兄,可是认为兄弟做得不妥?”
山涛摇摇头说:“助人危难是对的,只是司马懿气量极小,睚眦必报!虽然是他的管家要买金鸡,但买去也是送给司马懿,让司马懿献媚给皇上。我看司马懿不会咽下这口气,必有诡计!老弟你与司马懿翻脸,现在还不是时候,只怕给你带来麻烦。”
嵇康慨然说:“我怕什么?就是闹到皇上那里,也不能强买强卖!我且以静制动,看他司马懿怎么办。”
山涛想想,欲言又止,举杯敬酒。
过了五六天,嵇康都在家里不出门,保护刘老汉父子。
看看没什么风波,嵇康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司马懿没放在心上。
谁知这天中午,嵇康正在客厅陪刘老汉父子吃饭,忽然管家慌慌张张地来禀报说:“老爷,不好了,府门口来了许多御林军,排列得整整齐齐。虽然他们没有包围府邸,但是看上去来者不善,你去看看吧。”
嵇康一怔,随即命令管家带刘老汉父子去密室暂避,自己穿上官服出来察看。
嵇康刚到大门口,忽然看见一架宫里的马车停了下来,皇帝的近侍常公公手捧圣旨喝道:“陛下有诏,中散大夫嵇康接旨。”
嵇康没想到这一出,急忙跪倒在地,三呼万岁,接过圣旨。
常公公读完圣旨,说:“嵇大人,皇上急等回话,时间紧迫,我就不宣读圣旨了,一会你自己看。我把意思转告给你,宫里的宠妃贾娘娘突然得病,医药无效,眼看奄奄一息了!陛下急得不行,每日唉声叹气。昨日,太傅司马懿举荐了一个医师给贾娘娘看病,用了两服药娘娘大为好转!陛下大喜,就命医师继续诊治。谁知医师提出,要想贾娘娘的病痊愈,必须用‘凤凰心’做药引,必定药到病除。并且这位医师还告诉皇上,中散大夫家里新得了一只金鸡,已有百岁的年纪,十分灵异,金鸡的心可代替‘凤凰心’做药引。于是皇上命我来你家里取金鸡进宫,皇上说了,重重赏你黄金。”
嵇康一听,怒不可遏!司马懿太卑鄙了,竟然利用贾娘娘生病,推荐什么医师进宫!
这医师必定是司马懿安排的,按司马懿教的话说;现在自己是进退两难,若不肯交出金鸡,就是抗旨不遵,皇上肯定要治罪;若是交出金鸡,又对不起刘老汉父子!
嵇康左右为难,常公公又不住地催促。
嵇康想了想说:“常公公请到客厅奉茶小坐,那金鸡刚刚吃饱了食睡了,我去唤醒它。”
说完嵇康来到家中密室,把司马懿的诡计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老汉和刘德茂。
父子二人大惊,死活不肯交出金鸡,刘德茂把手中捧着的金鸡抱得紧紧地,哭道:“我死也不卖金鸡,我不卖!皇上要治什么爱妃的病,让他自己想办法,我不能害死金鸡!”
刘老汉岁数大,知道抗旨不遵的后果,不但父子二人性命难保,还会连累嵇康!
嵇康也唉声叹气,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刘德茂手中抱着的金鸡忽然开口说起了人话:“各位莫忧,是我命该如此!我本是刘老汉的曾祖父百年之前从蟒蛇口中救下的小鸾凤,如今我还未修炼圆满,不能化为人形。
今日大祸临头,也是我的业报,不必为我伤心,本是命该如此。就让中散大夫送我进宫,帮我除掉害我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