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就在槐树林里盘膝打坐,气运大周天,很快将身心调整到最佳状态。
齐员外和黄书涛在一旁站立,恭恭敬敬地看嵇康作法。
嵇康微微一笑,说:“欲作法度鬼,先要清净自己的身心,我开始念咒了,你们只管看,不要说话。”
说完嵇康先念起了道家净心神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接着又念净口神咒:“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罗千齿神,却邪卫真。喉神虎贲,气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气长存。”
继而念净身神咒:“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
念完净心、口、身三神咒,嵇康休息了一会,对齐员外和黄书涛说:“净身神咒可令身体内的四正之神归于正位,消除身业,拥护身形,保卫道体,所谓身业即杀盗透淫等罪。此咒使修道之人身体清静,能以清静之身感召神灵。”
说完,嵇康拔出炼妖剑,踏罡步斗,脚踩禹步,口中喃喃有词,念起了道教往生神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念完嵇康用炼妖剑一指齐明珠的坟墓,却半晌没有动静,忍不住说:“奇怪!怎么会这样!”
齐员外和黄书涛异口同声地问:“怎么了大人?”
嵇康说:“按照常理,这套道家神咒念完,坟墓里应该有反应,你女儿齐明珠应该可以超生投胎去了!而现在坟墓里毫无动静,非常反常!”
嵇康这话一说,一片沉寂。
过了良久,黄书涛开口问:“大人,会不会是齐明珠眷恋和我的感情,不肯去投胎,以至于神咒不起作用?”
嵇康沉思半晌,赞同地点点头。
齐员外急道:“大人,可还有其他办法?我女儿不能总做怨鬼,不去投胎吧?她这样每天作怪显形,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都是我害了她,呜呜呜……”
齐员外说到动情处,忍不住哭了起来。
嵇康刚要开口劝慰,忽然齐明珠的坟墓里悠然出来一支队伍,宫灯开道,敲锣打鼓却听不到声音;一群男女家奴有的捧着嫁妆,有的抛洒红花,全部披红挂绿,抬着大红花轿,而这次骑马的新郎官却骑着马走在了花轿的前面。
黄书涛细看骑在马上的新郎官,竟然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连脸上的笑容都一般无二!
黄书涛心知齐明珠做了鬼还恋着自己,想想两人阴阳相隔,忍不住放声大哭!
齐员外说:“大人,看来我儿明珠执念太深,我们三个大男人离坟墓不远,黄书涛又放声嚎哭,按道理鬼魂应该退避才是;可你看那迎亲的队伍丝毫不乱,旁若无人,我那女儿是不是没救了?呜呜呜……”
嵇康想了想,说:“二位节哀,道教的神咒虽然没有用,倒是还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黄书涛和齐员外听了精神一振,止住哭声问:“大人,还有什么法子?”
嵇康缓缓说道:“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我曾经在地藏庙里得到佛经,上面有佛家的咒语,可以一试。你们都不要说话,我静坐宁神,然后念咒。”
二人大喜,肃然站立,连大气也不敢出。
嵇康盘膝打坐,吐纳了一会,澄心息虑,念起了地藏菩萨超度心咒:嗡 哈哈哈温珊摩谛梭哈。
按照佛经的记载,嵇康不停地念了一百零八遍,只见凭空射下来一道金光,罩在齐明珠的坟墓上!
黄书涛瞪大了眼睛看,只见那支迎亲队伍倏然不见了,只有齐明珠一个人,满脸的执着,蓬头散发,舌头吐出老长,冉冉往空升起!
齐明珠还在不停地挣扎,仿佛不愿意去超生,忽然天上飞下来一朵金色莲花,金光闪闪,但是光和柔和,兜住齐明珠向空中飞去!
嵇康和齐员外以及黄书涛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试念地藏菩萨超度心咒,没想到竟有如此的威力,如此神奇!
黄书涛泪流满面,对着齐明珠飞走的方向扑通一声跪倒,祷告说:“明珠小姐,黄书涛此生不再娶妻,愿终老一生,吃素念佛,希冀来生能和小姐重逢,再续前缘!”
齐员外也是泣不成声,哭着说:“黄书涛,看来我真的做错了,我反正无子,不如你去我家,我把你当儿子养!百年之后,我的家产都归你,也不枉你和明珠相恋一场。”
黄书涛哭着说:“叔父,今生的最爱都死了,我要钱财有什么用?”
二人抱头痛哭,嵇康劝解道:“二位也莫要过度悲伤,按照佛教的说法,人是有来世的,生生世世入轮回!你二人都是有钱人,可以多行善举,修桥铺路,施粥济贫,会有好报的!现在你们都沉浸在悲痛中,如果语善、心善、行善,最多三年,必可改命,这是地藏经中记载的!齐员外可能老树逢春,再生贵子;黄书涛可能再结良缘,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不要执着。”
黄书涛抽泣道:“我此生已别无他望,我就在明珠的坟前盖几间屋子,守坟一生,吃素念佛算了。”
齐员外哽咽道:“没想到你如此重情义!看来我女儿没有看错人,这样吧,你先随我回城,依照嵇康大人的话,先做三年善事,然后再看结果。”
黄书涛沉吟半天,勉强点点头,二人互相搀扶着走了。
嵇康看着二人的背影,感慨不已,良久,才骑马回城。
嵇康回到县衙,把案件的始末讲给王广听,王广也是唏嘘不已。
忽然衙役来报,大堂外面来了一大帮人,扭送着一名医士来告状,说医士破坏了他们村的风水,请求官府治罪!
正说着,大堂上鸣冤鼓“咚咚咚”地响了起来,嵇康连忙陪着王广出来察看。
一大帮的村民们请人写了状纸,衙役呈送上来,嵇康和王广一起看完,都感到诧异!
原来这帮村民住在洛阳栾川的老君山,在一座偏僻的峡谷里,人迹罕至。
村里山清水秀,村民们普遍长寿,最近却突然爆发了一场疾病,死去多人;村民只好派人出山求医,恰好遇到了医士程济世,程济世吹嘘自己医术了得,能够妙手回春,于是村民们重金礼聘他进山治病;谁知程济世却闯下大祸,破坏了村里的长寿之源,因此村民们扭送他见官。
而程济世只是个江湖郎中,无妻无子,独自一人走南闯北多年,最近才在洛阳城了租了一间小店铺,悬壶济世;他靠给人诊脉看病为生,夸下的海口却不能兑现,被村民们打了一顿,绑来官府要求治罪。
王广见村民们气势汹汹,七嘴八舌,听不清楚,于是收下状纸,让村民们先回去等候消息,自己和嵇康亲自审问程济世。
嵇康看看程济世,一脸的文弱样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双鼻孔流血,心中不忍,让衙役搬张凳子给他坐下。
王广也看着程济世可怜,也不打他,让他自己招供。
程济世带着哭腔说:“二位大人,小人家境不好,父亲早逝,我只跟父亲学了几年医术,被生活所迫,就出来行医了。
我租了间房子行医,虽然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地显得十分繁华,但找我看病的却寥寥无几!
我虽然医术不精,但也粗通医理,从来没有治死过人!
就在我唉声叹气、感叹人生艰辛的时候,有一为老者走了进来,问我:“先生医术如何?可会医治疑难杂症否?”
我抬头一看,是一须发皆白的老者,身上穿的绸缎衣服,看上去身价不菲。
我心中一喜,暗道终于有生意了,忙道:“老人家请放心,我行医多年,见识过颇多的疑难杂症,不敢过于吹嘘,但大多数的病都能够药到病除!”
那老者听了非常高兴,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说:“这十两算作定金,你就随我走吧,我们村里许多人得了怪病,治疗好了另有重谢!”
我心中大喜,这老者出手豪华,这趟出诊钱不会少赚!
于是我收拾了药箱,带上些常用的丸药和草药,跟随老者出了门。
我正要步行,老者却牵了两匹马过来,让我上马跟他走。
一路骑到老君山,来到一座偏僻的峡谷里,人迹罕至,道路也只剩羊肠小道,非常崎岖。
我二人都下马步行,我忍不住问:“老丈,敢问贵村的病人是何症状?”
老者却没有答复我,只是说:“前面就快到了,你到了一看便知。”
我也不好多问,加紧脚步牵着马,跟随着老者往前走。
没想到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看见村落!
一路上荒无人烟,山势陡峭,森林茂盛。
老者带我走进一片树林,已经无路可走,他让我把马拴在树上,跟着他穿林而过。
我跟随老者入了山林深处,七拐八拐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了一处三面环山的村落。
这村落非常的奇特,三面被山包围,进口处被一大片树林挡住,就是我钻进去的那片树林。
树林外面,溪流纵横,却不怎么深,我和老者竟然是从溪流中跋涉走进了村。
老者这时才与我说话,他说:“大夫,鄙村偏僻,极少有外人来,待会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要到外面去说,可好?当然,只要你治好了病,诊金必定丰厚!”
我连连点头,随着老者走进了山村。
这村里有一座高高的山岗,却有一条石块铺的甬道从岗下直通岗顶,甬道两旁村民依山势筑屋,到也齐整。
我一路走,一路打量甬道两边的村民,却发现都是些须发皆白的耄耋老人,并没有看到一个孩童!
而且这些老人死气沉沉,瘦骨嶙峋,面带病容。
老人都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看得我阴森森的,心里发毛。
这时引我来的老者说:“大夫,你一定会奇怪为什么村中有这么多老年人吧?那是因为我们村风水特别好,与世隔绝,还长有一种奇花!这奇花我们都用来泡茶喝,喝下去身轻体健,极少生病。所以我们村里的人都是花甲之年(六十岁)以上的,非常长寿!”
我忍不住问:“老丈,村里的年轻人去了哪里?老人们再长寿,总有后代吧?”
老者脸上变了颜色,但很快就恢复正常,说:“村里的年轻人耐不住寂寞,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大多迁出去住了;只剩我们这些老人,眷恋故土,也舍不得离开,留下来颐养天年。”
我又问:“既然贵村风水又好,水土又好,怎么会有许多人生病?”
老者说:“其实就是村长生病了,然后不幸把这病扩散给其他人,死了好几个人,我们束手无策才请你进村诊治。”
我不禁问:“村长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
老者呵呵一笑,说道:“就住在这山岗上,你上去就知道了。”
我随着老者一路登上山岗,山岗还挺高,爬了半天才到顶。
上去一看,我不禁目瞪口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山岗!
山岗顶上地势平坦,长着一大片奇形怪状的树,树叶竟然是滚圆的,从未见过!
更奇的是,树上竟然结了许多紫巍巍的小果子,像是一个个圆球挂在树上。
在这片树林之上,居然有一座木桥横贯东西,连接着树林两边的两所宅子;两所宅子占地很广,竟然有亭台楼阁,木桥就连着其中的两栋楼!
在这山岗最高处见楼阁,所需的人力物力真是不可思议!
我惊讶地问老者:“你们村长到底叫什么?是如何发家的?为什么盖这么两所奇怪的宅子?”
老者神秘地笑笑,说:“我们村长名叫上官英杰,现在七十岁了!他年轻时去交趾国(今称越南)经商,把那边的檀香木、象牙贩运回中原来卖,发了大财!他最佩服的人就是秦始皇,因此回村后,在这座山岗上,仿效阿房宫,在空中建木桥,连接两所宅院。这两所宅院全是他的,他和夫人一人居住一所。”
我忍不住问:“山岗上奇形怪状的树,也是交趾国的吧?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树。”
老者点点头,走到一所宅院前扣了扣门环,功夫不大,门打开了,出来四个家丁,把老者和我请了进去。
我一进去就看呆了,院子里假山流水,还长着芭蕉树,俨然是江南风光!
老者领着我,穿堂入室,室内珠光宝气,说不尽的奢华!
我只顾着脚下走路,无暇多看陈设,不一会儿来到一间极大的房间里。
房间里陈设却很清雅,只是中间放着一张镶满珍珠的黄金床,让人非常震撼!
床上躺着一个人,满头的银发,背朝着外面。
老者走近床边,竟然跪下对着床上的人说:“村长,大夫请来了,让他给你看看吧。”
床上那人缓缓转过头,我一看顿时惊呆了!
那村长长相倒是和蔼,只是脸庞枯瘦,几乎没有血肉,皮包骨头;而且眼窝深陷,颧骨凸起,病得不轻!
我不禁问:“村长,您哪里不舒服?”
村长上官英杰说:“我全身瘙痒,茶饭不思,已经多日不食,命悬一线!不瞒先生,我颇有家资,若能治得病好,千斤黄金我也拿得出来!”
我一听大喜,治好村长的病,我就一夜暴富,一生吃用不愁了!
我上去扶起上官英杰,让带路的老者帮着掀起他的衣服,查验为什么瘙痒,一看之下,我差点吐出来!
上官英杰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黑点!黑点有的地方多些,有的地方少些,细看竟然是活的蛆虫在皮肤下面缓缓蠕动!
我头上冒出了冷汗,不知道为什么会得这种怪病,也从没见过这种症状。
这时上官英杰急切地问:“大夫,能够医治吗?”
我贪恋那重金相谢,硬着头皮说:“应该可以治疗,让我先诊脉看看。”
上官英杰无力地靠在奢华金床的靠背上,伸出右手让我搭脉。
我伸出三指诊脉半晌,心里十分紧张,因为上官英杰的脉象极其微弱,是病入膏肓之相,基本上就是没救等死了!
但我又舍不得那重金酬谢,沉吟半晌没有开口。
上官英杰忍不住问我:“大夫可瞧出是什么病症?当用何药医治?”
我敷衍道:““老先生脉象极弱,怕是心脏不太好,导致血液流动缓慢,身体衰败,皮肤下面才生了蛆虫,只要吃点滋补心脏的草药便可以了。”
上官英杰喜道:“这么说有救了?那就有劳先生开个药方吧?”
我继续敷衍说:“药方自然是有,只是我来得仓促,药方中的一味主药没有带出来,可否等我回去再配好药方送来?诊金可以先付一部分。”
谁知上官英杰说:“大夫只要把药方写出来,我自会派人去采购,只要世间有的草药,我都能弄来!”
我只好说:“那味主药是我的偏方,非但药草难采,还要独特的方法炼制,一般是买不到的。这样吧,今日天色已晚,我路途又不熟,明日清晨你还让那位老者送我回去,我取了药再回来治疗你。”
上官英杰沉吟片刻,挥挥手,那位带我来的老者躬身退下,带我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