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广听嵇康说,要亲自去查金鳞仙子失踪案,沉吟道:“也好,京兆尹王啸天是我的上级,我直接去查他,诸多不便,还要请示大理寺。你出面比较合适,但是要注意保护自己!那金灵姑娘其实是条鲤鱼精,自称金鳞仙子,却也有些法力,为何到了凡人王啸天家里就失踪了?只怕其中另有原委,贤弟去查案,切切小心,不可大意。”
嵇康点点头说:“多谢大哥提醒,我也觉得纳闷,金灵是条鲤鱼精,但是既然修炼成了人形,还能用内丹为丈夫治病,应该道行不浅,怎么会斗不过王啸天一介凡夫?我此去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王广关切地问:“你准备怎么查?是明查还是暗访?”
嵇康想了想说:“明查容易打草惊蛇,而且司马懿不会坐视不管,我打算暗访,拿到证据,再与王啸天摊牌!”
王广佩服地说:“贤弟足智多谋,有你去我足以放心!但是人说王啸天狡诈狠毒,全是师从司马懿的结果,你打算怎么去暗访?”
嵇康沉吟道:“王啸天与我没见过几次面,我乔装一番,把脸上弄黑些,他应该认不出我!我想过了,要么扮作樵夫,去他府里卖柴火,但是那样停留的时间不会长;我还是重操旧业,扮作铁匠,混入他府里去。”
王广抚掌称赞:“贤弟好计谋!王啸天家大业大,难免有些马匹要打蹄铁,有刀剑之类的要去锈,扮作铁匠可以在他家里多逗留些时日,一切就拜托贤弟了!”
嵇康站起来,拱手告辞说:“大哥,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准备一番,大哥静候佳音吧!”
王广也站了起来,举手还礼,一直把嵇康送出县衙大门。
嵇康回到家里,吩咐老管家曹志高找来一套铁匠穿的衣服、鞋子,又用草灰把脸上抹了几条黑道,再带上铁匠用的工具箱,自己看看也觉得好笑!
曹莹刚好进来,一看就捂着嘴笑,说:“嵇康,你个子高大,相貌魁伟,这么一打扮,还活脱脱地是个铁匠!又要出去乔装查案了吧?诸事小心在意!”
嵇康谢过曹莹,挎上工具箱出发,步行来到京兆尹王啸天的府邸。
王啸天的府邸门外冷清,大门口摆着一对石质貔貅,每只貔貅旁边站立四个家奴,都是横眉怒目,手持皮鞭,虎视着过往行人。
王啸天掌管着洛阳城的大小事务,又是司马懿的得意门生,权倾一方,路人侧目,百姓走到他府前都自觉地避开王府大门,从对面的街道上经过。
嵇康冷眼观察,王啸天府中不时地有人出来,都是官员模样的装束,看官服起码在七品以上;代王啸天送客的家奴也不客气,把客人送出门外就置之不理,径直回去,奴仆如此,可以想见主人的嚣张。
嵇康举目四顾,王啸天府邸斜对面,有一座茶楼,却很热闹,喝茶吃点心的人来人往,老远就听见茶楼里的喧哗声。
嵇康心中一喜,茶楼酒肆人头很杂,最容易打探消息,于是紧了紧挎着的工具箱,走进了茶楼。
店小二看人点汤,一看嵇康是个铁匠,脸上还有黑灰,也不往楼上让客,随手指了指靠近大门的一张方桌,示意嵇康坐下。
嵇康不以为忤,放下工具箱,点了一壶碧螺春,二两点心,坐着等小二送来。
周围的桌子基本坐满了食客,品茶吃点心,一边聊天。
嵇康竖起耳朵听,人们聊的正是王啸天的病情。
一个人说:“你们知道不?王大人的病来得突然,莫名其妙地就头疼,好得也突然,听说前几天有个女神医登门治病,当天王大人的病就好了!”
另一个人说:“老兄你的消息过时了!王大人非但治好了病,还把女神医给笑纳了,只怕这会儿女神医已经是珠胎暗结了!”
先前的那人说:“兄台不可胡说,王大人位高权重,这里离他家又近,万一被他的家奴听到了,有你好受的!你亲眼看见那位女神医被他干了?”
后说话的那人笑道:“王府里庭院深深,这种事自然不会让我一个外人看到!但是前几天,有个庄稼汉模样的青年男子,来王啸天的府里要人,说他的妻子来给王大人治病,一直不见回家!你们猜结果如何?”
周围的几个茶客都猜不出来,有人说:“李四,你就别卖关子了,知道些什么赶紧说吧!”
李四深沉地一笑,说:“那天我正好路过王啸天的家门口,亲眼看见王啸天的家奴用乱棍把那庄稼汉打跑了,听说那庄稼汉去县衙告状了!”
同桌的一位老者说:“这也太离谱了吧?王啸天光天化日地就敢强占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那庄稼汉告状后怎么样了?”
李四笑道:“你们想啊,县尊王广是王啸天的下级,叫他怎么处理?王啸天还是司马懿的得意门生,官场上的人都知道,就是那庄稼汉去别的衙门告,谁敢受理?我看这回王啸天是老牛吃嫩草,霸王硬上弓……”
李四说到这里,忽然不语,低头喝茶。
嵇康觉得奇怪,再看看同桌的其他几名茶客,也是讳莫如深,个个不说话,低头品茶。
嵇康再看看茶楼门口,恍然大悟,原来几个王啸天府中的家奴,穿着一样的衣服帽子,正走进茶楼来喝茶!
无巧不巧,茶楼里生意不错,绝大多数桌子都满了,只有嵇康坐的靠近大门的一桌,仅有嵇康一人。
那几个家奴环视一圈,径直往嵇康这桌走来,也不和嵇康打招呼,纷纷坐下,连敲桌子,喊小二快来!
小二急匆匆地赶来,满脸堆笑说:“几位爷,还是老样子?”
那三个家奴其中的一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呵斥道:“我们天天来喝茶,还用问吗?照旧!”
小二躬身笑笑,转身去办,那三个家奴面无表情,坐在桌子上等茶,对同桌坐着的嵇康看都不看一眼。
忽然其中一个转头看了看嵇康身边地上放着的工具箱,眼睛一亮,问:“你是个铁匠?”
嵇康笑着点点头,说:“在下以打铁谋生,今日进城为雇主修理铁器,刚刚做完,经过茶楼,进来喝杯茶吃些点心充饥,大人有何吩咐??”
那家奴听嵇康喊他大人,心里先是一喜,微笑道:“还真巧了,主人昨天吩咐我,请一个铁匠去家中,打马蹄铁,顺带修理铁器,你可会打马蹄铁?”
嵇康笑道:“小人名叫康吉,从学手艺时就学的打马蹄铁,做了这么多年,非是在下夸口,不管什么样的马,我打的马蹄铁经久耐用,马儿还觉得舒服。大人如果推荐小人去做工,得了工钱,小人愿意买礼品酬谢大人!”
那家奴被嵇康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叫得十分舒坦,笑呵呵地说:“我就是斜对面京兆尹王大人府中管事,马房正归我管,你一会儿随我进府,先试用几天,如果铁匠手艺好,我包你留下做工,管吃管住,还有工钱拿。”
嵇康装作犹豫,问:“是王大人府上?我听人说王大人非常傲慢,只怕我去做了工却拿不到工钱?”
那管事说:“你休听外人胡传!我家大人是对官员傲慢,因为那些人都有求于他,对下人倒很和善,我们三个都是府中的管事,从来都没有拖欠过我们的薪俸,你大可放心去干活!只是你去我们府中要呆上一段时间,要不要你先回去跟家人说一声?”
嵇康忙说:“管事大人,小人家中清贫,空有一身力气打铁,却仅够温饱,无钱娶妻!只要大人管吃管住,我立刻就随大人去,不用关照其他人。”
这时小二送来了茶点,那管事心情好,站起来对两位同伴说:“你们慢慢吃喝,我带这小兄弟回府使用一下。”
嵇康连忙喊来小二,把自己的茶钱和三位管事的茶钱一起结了,然后挎着工具箱,随着管事去了王啸天府。
路上嵇康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对管事说:“大人高姓大名?不瞒大人说,我年初请瞎子算过命,说我今年遇贵人,转运!看来我的贵人就是大人您了!”
那管事飘飘然地说:“我叫周阿炳,你就叫我老周好了。切记,紧跟着我进府,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不要多话,有事情直接找我,我会帮你的。”
嵇康连忙说:“小人与大人投缘,感激放在心里,日后得了好处,一定会补报大人!”
周阿炳笑了笑,领着嵇康走进王啸天府,一路也无人盘问。
一路走去,穿堂过户,一直来到后院马厩;嵇康一路上默默记下路径,看见两边的房屋十分华丽,开着的门内,可见屋里富丽堂皇,暗想这王啸天不知道做了多少缺德事,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周阿炳忽然开口,打断了嵇康的思路。
周阿炳说:“康吉,马厩旁边有座现成的铁匠铺,原来有过铁匠,后来他回家成亲去了,就没再回来。我看你也带着工具箱,你进铁匠铺看看,还缺什么家伙或者料子,直接吩咐小厮去买,让小厮问我支钱。”
嵇康连声应诺,周阿炳还不放心,招手喊来一个小厮说:“王阿贵,你听这位铁匠师傅使唤,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说完周阿炳转身走了,嵇康打量打量王阿贵,才不到十六岁,瘦瘦单单,一脸的稚气。
嵇康信步走进了铁匠铺,巡视一圈,各样工具倒是不少,铺子角落里也堆着熟铁,就是处处落满了灰尘,许久没有人打扫过。
嵇康对王阿贵说:“阿贵,你去找把扫帚簸箕来,把铁匠铺里打扫一下。”
说完嵇康找到了木块,把铁匠炉生火点燃,再往炉子里加进去炭块;然后准备好熟铁和铁锤、铁砧,准备打马蹄铁。
王阿贵年纪不大,做事倒是麻利,很快把铁匠铺里扫好,来问嵇康:“师傅,下面我做什么?”
嵇康说:“你年纪轻轻,重活你干不了,你就来帮我拉风箱好了。”
王阿贵乖巧地蹲在地上拉风箱,嵇康拿起火钳,夹起一块熟铁,放在炉火上烧红,然后把红彤彤的铁块夹到铁砧上,右手抡起铁锤,“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嵇康有心拿出真本事来,重操打铁的旧业,很快打好了一片马蹄铁,放在水桶里一浸,一阵青烟冒起,马蹄铁成型了!
闻着铁匠铺里弥漫的烟味,小厮王阿贵钦佩地说:“康吉师傅,你的手艺真不错,这么快就打好了半块马蹄铁。”
嵇康抹了抹汗,笑问:“阿贵,你既然好奇,我教你打铁好不好?”
王阿贵却答道:“不好,我不要学打铁,那太辛苦了,我要做老爷那样的人上人!”
嵇康微微一笑,问:“做老爷那样的人有什么好处?”
王阿贵说:“升官发财,有人送礼,家里好几个美女老婆,前几天还抓了个女大夫,正在逼迫成婚呢。”
嵇康心中一喜,这小厮胸无城府,倒是肯说真话。
嵇康又敲打了几下铁块,问:“你家老爷也太好色了吧?女大夫也不放过?莫非她长得很美?”
王阿贵压低嗓门说:“这女大夫不仅长得美,还有法术!幸亏我们老爷有一件祖传宝贝,才镇住了她,把她擒住,天天逼婚呢!”
嵇康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一个女的,会点医术,能有什么法术?你亲眼见到她使用法术了?”
王阿贵激动地说:“你还别不信,我真的亲眼目睹了!那天我在老爷身边伺候汤药,老爷头疼得不行,坐卧不安。忽然管家进来禀报,说有一位女大夫毛遂自荐,求见老爷,说有偏方可以治病。老爷烦闷地呵斥管家,自己的病连御医都看过了,束手无策,一个女的能有什么本事?让她快滚!
管家却劝说老爷,偏方气死名医,来人敢登门造访,何妨一试?万一有效呢?
老爷想想有理,命管家带她进来。
我也觉得好奇,偷偷观看,只见那女子虽然衣着朴素,但是长得十分娇美动人,眼睛炯炯有神。
老爷好奇地问,姑娘有何医术?
那姑娘嫣然一笑,说请老爷找一间静室,躺在床上,再准备好赏金,她一会儿就治好了老爷的病!
老爷见她说得如此自信,将信将疑地命我去准备静室,命管家去准备赏金。
我去了一会,回来扶着老爷走进静室,那女子也不回避我,让老爷躺好,嘴里念念有词,突然口一张,从嘴里吐出一颗绿油油的珠子!
我看得目瞪口呆,就见那绿油油的珠子绕着老爷的头飞了一圈,又飞回姑娘嘴里,姑娘却笑吟吟地说病好了。
我再看看老爷,红光满面,面带笑容,显然病痛已经痊愈了!
老爷眼珠子连转,对那姑娘说:“多谢女神医救命之恩,除了悬赏的金银外,我还有一件宝物送给姑娘。”
姑娘笑道:“王大人,我只要赏金,却不稀罕宝物,就请兑现诺言吧。”
我家老爷笑着说去取黄金,回来时手上却拿着祖传的宝贝--伏羲琴!
这伏羲琴非常厉害,专门克制各类精怪,我家老爷从那姑娘治病的方式,已经看出她必然是一个异类,于是托口去取黄金酬谢,却取来了伏羲琴!
那姑娘似也识货,一看见伏羲琴就脸上变色,浑身发抖!
我家老爷不假思索,立刻坐在地上,弹奏起了伏羲琴。
只听得“铮铮淙淙”的琴声响起,我听了只觉得悦耳,那姑娘却如遭雷击,痛苦地捂着耳朵,脸色惨白,坐在地上!
我家老爷一丝不敢放松,全力弹琴,一曲终了,那姑娘难过得在地上打滚,满头冷汗,双手捂着头!
老爷奋力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忽然那姑娘“哇”地一声,一张口,从嘴里吐出了那颗之前给我们老爷治病的绿油油的珠子!
我家老爷大喜,伸手接过珠子放在怀中,喝道:“与我绑了!”
我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一边,老爷又喊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快快绑了!”
我这才觉醒过来,急忙找来绳索,把那姑娘五花大绑。
我家老爷兴奋地召集家人,训话说:“各位,眼前的这个姑娘并非人类,而是精怪!她给我治病,用的是自己修炼而成的内丹,此丹妙用无穷,可以为我带来无穷的财富!这妖怪是为了贪图赏金来的,幸亏老爷我机智,识破了她的来历,用祖传宝贝伏羲琴制服了她!现在你们所有男家丁,两人一组,轮流看管她,千万不能让她跑了,等她野性驯服了,本老爷要娶她做妾!”
家奴们听得哑口无言,管家忍不住问:“老爷,人妖殊途,怎能成亲?似乎不妥吧?”
老爷笑道:“你懂什么!此要已然修炼成人形,与人类无异,照样可以男欢女爱,生儿育女!只要我手里攥着她的内丹,你放她走她也不肯走,必然要夺回内丹!我派你们看守她,只不过是怕她还有同类来救她,却不惧她逃走。且关她一段日子,一日三餐照常供给,等她磨去野性,老爷我再与她洞房花烛不迟!”
小厮王阿贵说到这里,嵇康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京兆尹王啸天果然聪颖过人,不动声色地识破了鲤鱼精,非但夺走了她的内丹,还关押着她,企图逼婚!
嵇康想了想,问小厮王阿贵:“你家老爷现在把那姑娘关在何处?是不是天天派人去劝她嫁给你家老爷?”
王阿贵点点头,说:“正如师傅所料,我家老爷把她关在水牢里,每日派人去劝她答应嫁给我家老爷做妾!”
嵇康大惊,问:“你家老爷怎敢在家里私设水牢?这是犯法的,他身为京兆尹,难道不知道?”
王阿贵笑笑说:“当然知道!但是你想,我家老爷是京兆尹,他的话就是王法,洛阳城里谁敢管他?再说老爷私设牢房已经不是一天了,也没见谁来过问此事,师傅你还是打铁吧,别多管闲事。”
嵇康听了点点头,寻思了一会说:“小兄弟,我对水牢十分感兴趣,只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过,你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眼?”
王阿贵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这我可不敢!水牢把守严密,日夜有人看守,我怎么敢去?家中的大大小小,就连老爷的夫人,不奉老爷之命也不敢去,我带你一个外人去看,岂不是找死?这事我万万不能答应!”
嵇康见王阿贵说得斩钉截铁,只好另寻办法,低着头“叮叮当当”又打了一会铁,一副马蹄铁做好了。
王阿贵惊喜地拿起浸泡在水桶里的马蹄铁看了一阵,说:“师傅果然手艺精湛!这副马蹄铁比我见过的马蹄铁强多了!我们管家看了肯定喜欢,看来你会留在府里继续做铁匠,我还有得跟你打交道呢!”
嵇康笑道:“小兄弟过奖了。我也不勉强你带我去看水牢,只是我十分好奇,你告诉我水牢在哪里?有机会我偷偷地去看上一眼,这总可以吧?”
王阿贵想了想说:“好吧,我告诉你也无妨,你也进不去!其实水牢离这里不远,铁匠铺北边不远处有一口不小的水井,你可看到?水牢就在水井下面,其他的我不能再多说,万一你去探水牢,被抓起来老爷要责怪于我!”
嵇康心里一动,嘴上却说:“我就是一时好奇,随便问问,我也不敢冒着被抓的危险去看那水牢。现在我已经打造好了一副蹄铁,你拿去请管事周阿炳看看,要是满意,我就按照这个样子,大批量的打造蹄铁。还有,你记得问下管事,需要多少副蹄铁?我累了半天,要坐下歇会,你去吧。”
王阿贵连连点头,带着一副打好的马蹄铁去找管事周阿炳,嵇康趁机出了铁匠铺,来到北边一看,果然有一口又大又深的水井,嵇康心知鲤鱼精就被关押在下面,决意伺机救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