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甪直门,外面停留的马车三三两两的散去,林长贵拿着佩剑牵着马儿张望,瞧见他之后便朝宫门口走来。将佩剑给他,缰绳也给他,然后说道:“将军,咱们回家吧!”
穆衡山一愣,接过缰绳点点头:“回家!”
城东的将军府,一别五年了。
那是他的家,他生长了十五年的地方,如今——
嘘了一口气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穆家的府邸坐落在城东的十全街旁的临檐巷上,巷子很宽,不比十全街窄,两旁全是那两人能合抱的梧桐树。
进巷子不远就是一座牌楼,楼上“忠义满门”四个鎏金的大字熠熠生辉。
牌楼之下的青铜大鼎里头插满了紫檀香,青烟袅袅,想来是穆家老二穆远山带着家将先一步回复,在此上香祭拜过。
穆衡山在牌楼前下马解剑,上前点了一炷香插进鼎炉里头,然后退后两步对着那牌楼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起身取了剑大步流星的朝将军府大门走去。
林长贵则牵了马儿从牌楼一侧的小道去了角门,从那里将马牵了进去。
将军府的大门大开,穆衡山才走到石阶下头,便听见门内一阵欢呼声:“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然后便见换了素色常服的穆远山带着一众家将急匆匆的朝大门口走来。
穆衡山的脸总算是缓和了几分,抬脚便朝府里走去。那开了半响的大门总算是合上了,发出吱呀一声响,大门上面的灰尘簌簌下落。
穆远山迎上来道:“哥,你回来啦!我已经让人烧好了热水,你快去洗洗,常得胜出府去采购了,怕是还要些时候,咱们中午收拾好了去天香楼,好好的大吃一顿。”
穆衡山点点头算是允了,从那长满青苔的青石板路上走过,看着两旁的绿地里杂草丛生,突然开口道:“郭伯年纪大了,回头你去城外的庄子上走一趟,挑些人回来,好好将院子里收拾一下。”
穆远山一愣,而后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哥,我们要在府里常住?”
穆衡山步子没停,嗯了一声。三媒六聘加成亲,少说也要几个月,算是常住吧。
既然要成亲,府里自然是要好好收拾一番的。
那一年,穆老将军在北方战死,穆夫人接到消息当夜就上吊了。
十五岁的他带着弟弟安葬了母亲,遣散了家里的仆婢,郭伯不愿意走,也不愿意去城外,便留在府里看家,然后他带着弟弟便去了边关,一走就是五年。
诺大的府邸,没有一点人气。
郭伯本来年纪就大了,这五进十二院的宅子光是扫地都扫不完。
他当年,当年走的时候就没有想过那么多,也没有想过能活着回来,更没有想过这宅子如何。眼下,他既然回来了,那就要好好收拾收拾,要成亲了呀!
进了琅琊阁,那边早就已经收拾妥当,想来是穆远山和几个家将动的手。
他进屋洗漱,去了身上的铠甲换了常服。
黑色的袍子,袖口和腰带上面用金银双色线走了花纹,冷漠中带着一丝贵气。
穆远山和郭英华几个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见他出屋忙起身。穆远山笑嘻嘻的凑过去道:“哥,这次回京,皇上要怎么赏赐你?”
穆衡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半响才道:“他给我赐婚了。”
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而后便听见一声大笑,一个国字脸,生的五大三粗的汉子大笑道:“这个好这个好。金银钱财都是虚的,只有女人才是自个儿的。”
一旁的人纷纷附和。
穆家不缺钱财,穆衡山穆远山的俸禄不低,京城里的铺子以及城外好几处庄子,年年都有收益,可是穆家却依旧穷,好些时候都捉襟见肘。这些钱财大部分都是在军饷供应不上 时候填补了进去,还有一部分则用去安置军队里的伤残。
皇帝赏赐的再多,穆衡山又能用到多少。赐婚,给他弄个女人,着实是最实在不过了。
穆衡山抿嘴,耳根子难得的红了起来。
穆远山道:“走了走了,天香楼包两桌,好好的喝一回,回头来把府里好好弄弄,好迎新嫂子进门。”
一伙老爷们听见有酒喝都下意识的添唇,齐刷刷站起身,酒啊,在外面打仗哪里能碰这东西,想死了都。
穆衡山跟在他们后面,一群大男人扯着嗓子说说笑笑的往外走。
在军营里操练的时候他们才会守规矩,私底下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守个屁的规矩。
一行人走到大门口,看门的亲兵打开大门,众人一愣,门口竟然站着一位姑娘!
几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末了穆远山才道:“姑娘,你找谁?”
孟桑榆绷着小脸,宽大的袖子下头,手指捏了捏盘在手腕上的鞭子,淡淡开口道:“我找穆衡山,麻烦你帮我通禀一声。”
穆远山闻言就是一愣,身后有几个夸张的更是瞪大眼睛。
好家伙,京城真的是风水宝地,他们家将军一回来就走桃花运了。先是皇上赐婚,接着又有姑娘找上门。
于是乎,加上穆远山在的十六个人齐齐让道,后面跟着的穆衡山就这么暴露了。
看清楚门口的人,穆衡山挑了挑眉毛,还真快,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不等他开口,穆远山就挤了挤眼睛:“哥,这是谁啊?不介绍介绍。”
穆衡山嗯了一声道:“你嫂子!”
嫂子——
穆远山还没有笑话这几个字,便见一抹红从眼前飘了过去,伴随着一声娇喝:“姓穆的,你个臭不要脸的,谁是他嫂子!”
一众人皆挑眉,这女子语气不善,但是声音,真他娘的好听。
至于桑榆那朝穆衡山抽过去的鞭子完全被他们无视了。他们家将军身手如何他们再清楚不过了,那细胳膊细腿的小娘子哪里是他的对手。
一群人勾肩搭背的站在门口笑眯眯的当看客。
桑榆一肚子的火气没有地方撒,这回那鞭子甩出去可是没有留半分余地,恨不得抽死眼前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