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绵起伏的大山深处有一处约莫十几亩的平地,那是一片河滩。河道蜿蜒,倚着起伏的山峦向前延伸,从两山之间的夹缝里流了出去。
河道边上是好大一片碎石,经年累月被风霜侵蚀雨水冲刷,形状各异,缝隙里一簇簇红蓼长的极旺。
不远处是一片白色的花海,油绿如菖蒲的叶子里缀着铜钱大小的白花,层层叠叠。花海中央是一桩两层的茅草房,外头用树枝围了篱笆,篱笆上头缠满了牵牛花。
这个完全不可能开花的季节却开满了粉色,紫色的喇叭花。
偶有蝴蝶上下的舞动,满是诗情画意,好像四季都在这一刻凝结了一般。
屋子里一声暴怒的声音瞬间将这份安逸打破。
“哭什么哭?再给老子哭哭啼啼老子就将你丢出去!”
下一秒,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一个女子揪着耳朵从屋子里拎了出来。
“你是不是亲爹,阿岩伤的那么重你还吼他,再让我看见,我就将你丢出去。”
“轻点,轻点,嘶,媳妇儿,你轻点。”
那女子手一松将他往外头一甩,转身进了屋,篱笆门甩的啪的一声。
屋子里就简单的放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搭了一张一米多点的床,床顶是白纱帐子,那白又不是真的白,就跟月光似的带着乳 色。
石岩趴在枕头上吸着鼻子红着眼睛,眼泪将枕头打湿了好大一坨。
女子叹气,扯了椅子在床边上坐了,然后道:“阿岩,不哭了,回头娘重新给你弄一条回来,很快就养大了,好不好?”
石岩趴在被子里呜呜不停,阿娘和阿爹一点都不理解自己。
小宝可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一千条一万条蟒都比不上,他就不应该一时好奇将小宝召出来,更不应该让它去缠着那小妖精。
如今好了,小宝死了,小妖精也不见了……
都说传说不可信,可传说妖精很可怕为什么会是真的。
不甘心啊!
女子听着他呜呜的哭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即便是在襁褓里的时候也没哭过几回。
才刚刚会走路就被那男人丢来丢去摔摔打打,哪一回也都是红个眼睛。
如这般哭还是破天荒地的头一回。
哭的她心都碎了。
猛然起身道:“既然你这么难过,那娘就去杀了那小贱人,天涯海角娘都给你把这仇报了!”
石岩闻言一愣,猛然爬起来,后背的伤扯的他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娘,你要干什么?”
女子却伸手压住他:“你老实的给我躺着,你不要命了?想后半辈子都趴在床上过?”
石岩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娘,你是不是见过那小妖精了?”
女子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什么小妖精。”
“就是那个跟小宝打架的,长的很好看的,娘你是不是看见她了,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伤的很重?”
小宝跟着他一起长大,那小妖精道行不行,小宝甩甩尾巴都能把她撵碎,她有什么能力杀了小宝。
小宝死了,她肯定伤的也不轻。
不等女子开口,门哐的一声从外面被拉开,石琉卿从外面进来,恶狠狠的盯了石岩一眼道:“什么小妖精?”
石岩眼睛瞪的老大:“老头子你偷听!”
“你想屁股也开花是不是?老子是光明正大的听。老实交代,什么小妖精,好看?能有你娘好看?”
“当然比娘好看!”
落音,女子就给了他一巴掌:“小白眼狼。”
石琉卿的话没法问下去了,刚才他问的有些急,他其实就想问问儿子嘴里的小妖精是个什么鬼,结果多了一句,扯到好看不好看的问题上来了。
虎着脸道:“你个屁孩子,懂什么好看不好看?你见过几个女孩子呀?”
石岩不服气的哼哼:“这山外十里八村的我哪里没跑过,我见的人能少吗?就没有瞅见那么好看的。娘,你到底在哪里碰见的呀?你帮我把她找来好不好?”
石琉卿眉头一蹙,挑剔的目光来来回回的石岩身上游弋了好几遍:“你说的是那个要断气的女子?”
石岩一听直接爬了起来,什么伤也敌不过那句要断气,身子晃了晃,若不是床边有人,直接就栽了下去。
“什么要断气,小妖精怎么会断气?”
石琉卿愣愣的看着他好像完全不明白自己儿子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半天才道:“你急什么?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不是说很好看吗?我也没觉得有多好看啊?我是寻了小宝的气息撵过去的,可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个男人,那男人一直抱着她……”
话毕,面色一下子就凝重起来了:“臭小子,你这是动春心了,喜欢上那个谁了吧?”
石岩愣了愣抿着嘴半天没有说话,寻着小宝的气息撵过去根本就不可能认错人,这荒山野岭的,除了他自己,沾染上小宝气息的除了那小妖精就没可能有别人。
小妖精要死了,小妖精被一个男人抱着。
他脑子里现在除了这两样就再没有别的了。
至于他老子嘴里问的,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抬脚就要下地,那女子却一把抓住他:“阿岩,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她,我不能让她死了。”
小宝已经死了,小妖精若是死了,那他折腾了这一路还有什么意思?
那可是他相中的媳妇儿,怎么能让她死了呢?
女子按住他:“你给我好好趴着,娘去给你找,一定将人给你好好的带回来。”
石岩吸了吸鼻子,很没出息的变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娘,你说的话一定要算数。”
石琉卿看的直蹙眉,看着他身后的里衣又被染红,到底没有舍得再给他一巴掌,粗枝大叶的老男人难得耐心一回,硬邦邦的安抚了他几句,然后拉着自己的媳妇出了门。
二人出门之后手指一弹就在院子外头结了印,这才抬脚朝河边走去。
河水哗啦啦的响,站在河边的大石头上,任由飞奔的水花溅到靴子上。
“阿颜,你不该跟那臭小子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