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楚凌恒失约,一大早便被内侍传进了宫里。
说是为了周祜一事,但是到了宫里才知道,与周祜无关。
他在太和殿见到的不止是皇帝,还有太子孟筠莜和皇后刘氏。
没有了周祜,皇帝身后又多了一个紫衣太监,约摸三十几许,比之周祜那张惨白的死人脸,这位公公看起来平和多了。
“不知皇上急召本相有何要事?”
皇帝瘫坐在椅子上,耷拉着眼皮半响才道:“长菘帝姬病了。”
楚凌恒双手垂下来,眸子盯脚底下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似乎那地板上开花了一样。
半响才听他道:“帝姬病了,请太医诊治便是,难不成,太医院的人都死光了吗?”
“放肆!”皇帝一巴掌拍在几案上,而后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喉咙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身后那内侍连忙递了帕子上去。
楚凌恒眉头微微一怵,他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虽然极弱。
皇帝气顺了这才开口道:“朕是天子,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是君,你是臣,身份再高你也是臣子。君要臣死,臣安敢违逆?”
楚凌恒抬眼看着他:“皇上想做什么?”
皇帝见他终于开口了,这才道:“朕要做什么你应该清楚,长菘对你的心意你也该明白。当年你断了她一臂,她却痴心不改,如此,朕也不好再追究于你。如今她病了,难道你不应该去看看她吗?”
这件事情,楚凌恒绝对不会退让,他也从来不会退让。
当年那一次的退让,楚府血流成河,死了那么多的人,他有家不能回,有些事情,一辈子只一次便足矣。
“本相不是大夫,公主病了,自当寻医问药。皇上召本相来若无其他事情,本相这就该告退了。”
话毕,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孟筠莜突然道:“孤听闻,楚相当年被奸贼周祜所害,身中剧毒,双目失明,是楚夫人将楚相医治好的。”
楚凌恒看了他一眼道:“医治谈不上,不过是乡土偏方,恰恰对症了而已。好也不算,身上余毒未清,只不过眼睛勉强能看见而已,内子不是大夫,本相的身体还需要慢慢调理。”
太子脸上那温润的笑意便有些挂不住了,他怎么听说,楚凌恒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极为厉害,当初在破庙里,吕家那个小姐可是被七花蛛咬了。
七花蛛的毒比鸠毒更甚,但凡中毒之人,每挪动一步身上就会变一种颜色,直到第七步,身上由紫变黑,而后浑身血脉膨胀炸裂而死。
而那个女子,只凭着一根银针就封锁了毒性,阻止了毒性蔓延,而后只用了一颗药,就将将吕家小姐身上的毒解了。
这样的手段,就算是当朝的鬼手医圣司马澹之都远远不及。
他很好奇。
若不是东宫先前被盯的太紧,他是真的想去看看,那个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楚凌恒自然是不会去看长菘帝姬的。
以前他不喜欢,而后便是厌恶。
长菘帝姬喜欢自己,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她喜欢自己就得去迎合吗?
笑话!
女子就该有自知之明,尤其是感情上,一厢情愿太过只能让人厌恶。
“皇上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本相先走一步了,楚家死的死散的散,偌大一个府邸,十天半月的连一个院子都难整治出来。”话毕,转身朝外走去。
皇帝正要在开口,却被太子抢先一步:“父皇,此事交给儿臣。”
皇帝看了他一眼 眸子里带着厌恶,丝毫不遮掩。
孟筠莜不以为然。
皇帝年纪大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看哪个儿子他都是厌恶的。
因为他舍不得放手,却不得不放手,至高无上的尊荣和权力,以自己可以看见的速度一点点的流失,最终成为别人的。
此事,由不得皇帝再开口,他身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这么一会儿已经疲惫到了极致。倒是一旁的皇后刘氏说了一句:“此事还要麻烦殿下周全了。”
话毕,搀扶着皇帝起身,还没有迈出一步就被皇帝甩开:“滚!”
刘氏也不恼,松开手,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任由新升上来的太监毛平将他托着。
刘氏是当今皇帝第三任皇后。
元后据说与皇帝青梅竹马,只是没有留下子嗣,早早就去了,太子则是继后宋氏的儿子。
宋氏比元后就多了这么一个儿子,血崩撒手人寰。
而后只隔了一年便又立了刘氏。
之所以立刘氏为后,是因为她貌美且听话,且单纯,在后宫这姹紫嫣红的地界里出现一朵娇弱的小白花无疑是很招人稀罕的。
刘氏进宫之后很得皇帝宠爱,在皇帝身子不行之前都很宠她,她膝下,就只有一个长菘帝姬。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的惩罚,皇帝滥情,睡了那么多女人,膝下除了太子孟筠莜竟然只有两个皇子长大,公主更是只有一个长菘。
子嗣单薄,这对于他来说是致命的。
所以他在生病之前,无论是儿子和女儿,都是如珠似宝的宠着。
长菘帝姬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他清楚,并默许了,所以这么多年长菘帝姬才一直呆在宫里,做了大楚开朝以来资历最老的老姑娘。
刘皇后急啊,但是帝姬娇纵,仗着皇帝的宠爱跋扈异常,根本就不将她放在眼里。
依着她哄着她她还敬你三分,你若说教,她马上就甩袖走人。
在喜欢楚凌恒这件事情上,已经成了帝姬的执念,刘氏深知她的尿性,自然是无可奈何,只盼望楚凌恒能软上几分,接纳了长菘。
至于楚家那些传言,传言而已,子虚乌有的事情当不得真,长菘喜欢才是真的。
楚凌恒前脚刚刚出甪直门,后脚,孟筠莜就跟了上来。
“楚相,请等一等!皇帝,楚凌恒是不惧的,一个一只脚都伸进棺材里的人,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忌惮的。但是太子的面子却是要给的。
毕竟,他是即将成为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