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恒闻声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今日下朝又去了穆府一趟，你娘和弟弟妹妹确实是被接进了穆家。”
木棉抬眼看着她道：“因为我长得像已逝的穆老夫人，所以穆老爷子觉得我们一家子都像？所以将人弄进京，弄到穆府去，睹人思人？”
楚凌恒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复杂，话在嘴边徘徊，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穆家，看似为高权重，但是一旦卷进去，便是无尽的是非与危机，他自私，一点也不想木棉沾染。
穆老夫人，孟桑榆，孟家宗室的姑娘，才貌双全聪慧机敏，深得祖皇帝喜爱，被封为郡主，可在宫中任意行走。据说当时后宫众嫔妃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
楚凌恒原本是不知的，后来接任楚家，与温时弼相识，才知道他喜欢一个女子，只是她已经嫁于他人为妻。温时弼觉得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人能代替那人入得自己的眼，入得自己的心，所以终身未娶。
后来楚凌恒才知道，那个女子就是孟桑榆，穆衡山的妻子。
知道实情的时候，是穆老夫人身死的时候。
那时候楚凌恒还年幼，却一直记得温时弼在那无字牌位前的那句“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彼时，他不懂，只觉得温时弼不值得，这世间，谁离了谁都能过，再重要的人只要不在自己身边，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渐行渐远，而后忘却。
而今他算是懂了，有些人会忘，那是因为根本不曾真的放在心上，真正放在心上的，永远都不可能忘。
他半响不语，看着木棉目不转睛，木棉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拽了拽他的头发道：“怎么了？”
楚凌恒回神道：“无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旧事。”话毕，朝外头看了看道：“年关将至，等会儿用了饭咱们出去走走吧，有什么喜欢的刚好可以一道置办了。”
木棉看他兴趣缺缺，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勉强便没有开口反驳，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声好。
午饭是般若送到楼上来的，徐望的手艺明显有所提高，只是羊肉，却被他折腾出了好些花样。
一钵当归羊肉汤，一盘葱爆羊肉，一盆红烧羊排，一盘小炒羊肉片。
一桌子，全是羊肉。
木棉抽了抽嘴角道：“去看看厨房有没有水萝卜，切丝拿过来，这种吃法，我担心晚上会睡不着觉。”
般若应了一声，很快就送上来一盘萝卜丝。
这个季节的水萝卜最为可口，哪怕没有任何佐料也依旧好吃。
木棉举了筷子，刚刚才碰到盘子就又缩回了手，看着门口的般若道：“怎么是你，灵心呢？”她记得，自从那个小丫头跟了自己，般若就很少在自己眼前晃了。
般若看了楚凌恒一眼，半响才道：“她，她有点不舒服，怕过了病气给你，所以就去歇着了。”
木棉并未多想，哦了一声道：“那让她好好歇着，等会儿让徐望熬点清淡的粥给她，回头我再去看她。”
吃完饭，楚凌恒带着木棉离开知微堂去了朱雀大街。
说是逛街，其实是他觉得，此时离明年三月不远了，他可以着手给木棉置办嫁妆了。
既然是嫁妆，自然是得木棉喜欢才行。
头面首饰，布匹摆件，铺面庄子，这些都该有才是。
这头面首饰，上京城最好的便是簌妆银楼了，不说价格，关键是款式新潮精致。
木棉随着他在簌妆银楼门口停下来，抬头看着门头的招牌“簌妆银楼”，半响没有反应过来。还当是钱庄，进去之后才知道是首饰店。
彼时的首饰店与后世的全然不同，没有那种透明的玻璃柜子，琉璃太精贵，而且透明度不高，易碎，一般商铺都是不会用的。
店内除了一字排开的黄梨木刷桐油柜台，后面便是一个类似于多宝格那样的架子。
按着笄，簪，步摇，钿等分门别类，装在一个匣子里，而后由商铺的伙计呈给客人慢慢挑选。
这个挑选，很少有趴在柜台上就完成的。
尤其是簌妆银楼，来此买东西的都是京城里的贵人，出手一个赛一个的大方。所以，簌妆银楼进门门口两侧都有简单的隔间，隔间里设有几案，案子两侧都有椅子，顾客有需要 ，进门只需往那里一座，立刻有伙计端了茶水上来替客人斟了茶才开口道：“二位客官，要看点啥？”
楚凌恒道：“不拘哪样，让掌柜的那些精致的饰物来。”
伙计一听，脸上的笑意便越发的足了：“您稍等，小的这就禀了掌柜的。”大买主啊，必须好好伺候，说不得自己这个的月银就涨了。
很快，一个红光满面挺着肚子的中年男人就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两个匣子放在案子上道：“二位客官，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话毕，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两个匣子，一个里面装着花细，一个里面装着步摇。
楚凌恒拿起一支给木棉看：“喜欢不喜欢？”
木棉看了那步摇一眼，黄灿灿的，纯金的，不错。
点了点头，一旁的胖掌柜立时堆着笑道：“夫人好眼光，这支步摇名为“鎏金凰玉十一坠”乃是独一无二的上品。”
木棉：……
完全听不懂这人在说啥，她看出来了，纯金的，看那步摇上的坠子工艺不错。只是这东西拿着把玩可以，带在头上……算了，她想想就只能算了。
论一坨金子顶在头顶的负罪感。
楚凌恒见她兴致不高，将步摇放回匣子里，合上之后，那掌柜的迅速抱着匣子退了出去，而后很快换了两只送过来。
这回却是不再问她，楚凌恒选了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和一支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并着十余支发簪让掌柜的包了起来。
再瞧了瞧她的耳垂，白嫩小巧的耳垂之上并没有耳洞，挑选的耳饰便暂时放在了一旁，起身对着那掌柜的吩咐道：“将选的东西包起来送去楚相府，问梁管事拿银子。”
胖掌柜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绿豆眼直接都眯的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