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许毅送走了温时弼,抬脚就朝福莹楼走去。桑榆却不在自个儿院子里,孟许毅便折身去了府里的后花园,花园那边的两棵玉兰树上绑了秋千,桑榆小的时候最喜欢去那里。尤其是久不能出府的时候就会坐在秋千上,荡的好高好高,好像下一刻就会飞出去一样。
先前他是看着人往福莹楼走的,既然没有回院子,或许就是去了那里。
他虽身为男子,可也是有家室的人,并非什么都不懂。
设身处地的想想,若自己是阿榆,成亲之际突然有人对自己剖心置腹的跟自己表明心迹,那心里定然是会乱的。
阿榆还不到十五,及笄之礼都未办,还是个孩子。
这桩婚事,来的着实太突然了一些。
远远的,便瞧见那秋千上那一抹红色,孟许毅快步走了过去。
桑榆知道他来了,却并没有抬头,手拽着秋千上面的绳子,无精打采的靠在那绳索上面。
见惯了她肆意张扬的笑意,看见她此刻这番模样,孟许毅心中突然就起了一股子怒气,只觉得先前那一拳还是打少了,揍轻了,太便宜那姓温的了。
走到桑榆身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你二哥来信了。”
桑榆闻言,接过信函扭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总算是有了欢喜之意。
孟许毅道:“看看说了什么,是不是该回来了。”
说罢,轻轻的推着那秋千,就想小时候那样。
世子妃姜氏带着丫头站在花园入口远远的看着,脸上的神色格外的复杂。
小丫头在一旁忍不住感叹:“世子爷对郡主真好。”
姜氏道:“再好又能如何,总归是要嫁人的。”话毕,转身就朝来路走去。赏花什么的早就没了兴致。
桑榆拆开信函,信中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却看的她眉开眼笑的:“大哥是什么时候得的这封信,二哥说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没几日就能到了。”
孟许毅笑道:“那应该是快了。”
说完,顿了顿道:“阿榆!”喊了一声却没有下文。
桑榆将那信纸折起来放回信函之中,扭头看着他道:“怎么了?”
孟许毅道:“大哥就是想问问你,你是真的真心实意的要嫁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晚了就真的不成了。”
桑榆一愣,笑道:“我表现出来的样子很勉强吗?你们真是,怎么都来跟我说这种话。从小到大,我说过的话哪一句没有算数过。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再更改。更何况,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是来不及的了。我也没有什么要后悔的呀!”
孟许毅轻轻的嘘了一口气:“好,那你就等着,开开心心的出嫁,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比起桑榆的悠闲,穆衡山那边却是忙做一团。
将军府荒芜已久,收拾起来相当的麻烦。
他带进府的十六个人不够,又从庄子上调回六十人来。
府里外的事情由林长贵一手操持,内院的事情便由穆衡山的奶嬷嬷樊氏做主。
新房原本是要安置在后院的,可是穆衡山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要弄在琅琊阁。好在琅琊阁的院子也相当的宽敞,除了前面的中堂,花厅,宴息室和大书房,从回廊绕去后面,与后罩房相隔也有好大一个院子。
后罩房三间正屋相连,还有几间厢房,也算是够用了。
林长贵便将挑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琅琊阁送。除了大书房没有动,里面大大小小的物件全部换了一遍,就差没有把门板给拆了。
府里那原先荒废了的后花园,还有两旁的绿茵地以及琅琊阁的前后院也都重新梳理了一遍。
那疯涨的树全部都剪了一回,从城外购置了好几车的花苗栽了进去。
大道小径上那些杂草青苔都细细铲的干干净净。
如此忙碌了好些几日,府里已是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五月初三,离吉日还有三天,府中就开始张灯结彩,从十全街的临檐巷开始,那红绸大花和那大红色缀着彩色流苏的灯笼一路挂至牌楼,然后再进府,府中各处鲜花盛开,红灯摇曳。
五月初五一大早,临檐巷就又来马车,马车里头全是红绸,却又比先前送来的厚实许多,府里的人将车上的红绸搬进府中,从大门口那处,红绸铺地,一直铺到了琅琊阁。
这一日全府上下一直忙到深夜才消停,刚刚静下来没有多久便又热闹起来。
天才麻麻亮,桑榆就被阮氏喊起来沐浴更衣。
换上那千丝阁送来的嫁衣,坐在妆台前面由着人给她绞面上妆,绾发,再带上凤冠。
这凤冠自然不是宫中妃嫔带的那种,乃是女子成亲的时候必备之物。
碗口大的鎏金琳琅花,边上的流苏上缀着十二颗东珠,挨着发髻两侧的地方是两只掐尾的凤头钗,没有凤尾,那凤头下面的颈毛自然是精雕细琢栩栩如生。
这是宫里赐下来的,内造之物。
那嫁衣是楚家锦绣堂下千丝阁所织,里外只有三件,可外面的袍子层层叠叠却足足十二层。
出新房门,桑榆就被孟许毅背了出去送上轿,在临檐巷下轿就被穆衡山抱到了将军府大门口。
她所走的那一段也就只有将军府大门到琅琊阁那一段,拜过天地就被穆衡山送了回去。
然而她却觉得长了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
入了新房,穆衡山手持玉如意挑了盖头,两人喝了合卺酒,穆衡山就得出去敬酒了。
等他一走,木棉迫不及待的唤了阮氏和几个丫头进屋。
“快,快帮我把头上这玩意儿取下来,脖子都要压断了,还有这吉服,我要更衣,还有我的脸,抹的这么红,跟猴屁股似的。方才我都不敢抬头,没法见人了。”
阮氏哭笑不得,亲手给她取下凤冠收进箱子里头,然后彩楼舞衣取了大红的撒花长裙给她换上。识香去要了热水给她净面。
收拾完了之后她才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嫁人这么累,早知道——”
“不许胡说,大喜的日子。”阮氏忙开口制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