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然突然间有点不敢看秦慕雪，似乎有点心虚。
“怎么了？”秦慕雪道：“有什么直说吧，在我面前不必遮遮掩掩的。”
狄然目光躲闪了一下，好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的道：“其实我知道，我不是生病了。”
“嗯？”秦慕雪突然有点警觉：“不是生病，那你怎么了？”
“我中毒了。”狄然道：“秦姐姐，你别瞒着我，其实，其实我知道……”
能说出中毒两个字，秦慕雪确实有些意外，心里有些拿不准他到底知道多少，便道：“为什么觉得自己中毒了？”
“我知道那个药。”狄然说出的话更叫秦慕雪吃惊：“秦姐姐，你忘了我在你的医馆里待过几天么，有一次你配药的时候，我在边上闻到了味道，当时我还顺口问了你一句，你说那药叫名兰草，可以配类似软骨散一样的迷药，对人无害，就是服了之后全身无力……”
秦慕雪不由的打量起了狄然。
她给狄然用的药里面确实有名兰草，而这药的效用，似乎也确实是跟他说过的，但是这配好的药粉不像是熬煮时的浓郁味道，药粉几乎是无味的，就算是混在饮食中了，狄然又怎么可能分辨的出来。
“我记性很好的。”狄然见秦慕雪不太相信，加了一句：“那几日我在医馆里，看他们开方子拿药，看一遍我都记得。”
“这么厉害？”秦慕雪看着少年有点炫耀的神情，不由的笑道：“那知道是我给你下了药，你还吃？”
狄然小小年纪叹了口气：“我知道秦姐姐一定是为我好，王府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是……”
狄然伸出手，神色有些阴郁：“那天醒来，我闻到我手上有味道。”
秦慕雪心跳停了一拍：“什么味道。”
“血的味道。”狄然很严肃：“我记得晚上我是在睡觉的，可为什么手上会有血的味道，很淡但我不会闻错。然后你就给我下了药……还对外说我病了。秦姐姐，我知道自己身上一定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倒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少年其实心思这么细，秦慕雪皱了下眉：“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事？”
“我想过，但实在是想不出来。”狄然摇了摇头：“可我心里很不安，一定不会是好事。”
但是安阳王府这些日子显然出了很严重的事情，狄然虽然从小在沙漠长大，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权势争斗，他自然也耳濡目染知道一些，因此心里虽然很好奇，却也不想给秦慕雪添乱。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秦慕雪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也是个可怜人：“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觉得现在你还不适合知道，你可能会接受不了。”
狄然不愿意了：“我能在空城里躲三年，有什么事情是接受不了的。”
这话倒不是自夸，这件事情上秦慕雪确实是佩服狄然的，别说一般人做不到，她也做不到。
“但这是两回事。”秦慕雪道：“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你记得么？”
狄然愣了下，点了点头。知道秦慕雪指的是空城里自己骗她那件事情。
“那就答应我一件事情。”秦慕雪道。
狄然又点了点头。
“顺其自然。”秦慕雪道：“不要刻意去打听这件事情，等到了何时的时候，一定会让你知道。”
至少也要再等几年，等狄然长大成人吧。
田子航也就罢了，沧海骑三统领桑木的妻小，那都是狄然的族人，若是叫他知道了惨死在自己手上，那怎么受的了。
秦慕雪现在可没那个功夫慢慢的开导他，何况他也是真的有病，若是再受了刺激发作怎么办？
狄然心中疑惑没解开，显然是很难受的，但是看了秦慕雪半响，终于还是应道：“好。”
“狄然。”秦慕雪缓缓道：“每个人一生，都难免会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情，有些只是勉强自己，有些却会伤害别人。”
“嗯。”狄然茫然点点头，不知道秦慕雪想说什么。
“真相一直都在，但我们并不需要每一件都弄清楚。”秦慕雪道：“很多时候过去的就过去了，对也好错也好，不能挽回的都只能算了，不要太为难自己。若真的难以释怀，不妨把这份歉疚放在其他需要帮助的人身上，懂么？”
狄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直觉秦慕雪想开解他一些事情，但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在抓一样。
秦慕雪想了想：“我曾经误杀过一个无辜的人，我很内疚，可及时我给她偿命，她也活不过来，所以我用救人来补偿，这样会让自己好受一点。”
好像没什么道理，但似乎也很有道理，在狄然心里秦慕雪是个好人，自然一切往好的地方想，他不能说出任何责怪的话，反而安慰道：“你又不是故意的，虽然是害了一条人命，可后来也救了无数人命，也算是可以抵过了。”
秦慕雪点了点头：“无论抵不抵过，总不能为了已死的人去死，你这么说，我也觉得安慰。”
师易坐在车顶，虽然避开了，奈何听力太好，车厢里的说话声一点不漏的听在耳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傍晚十分，马车进了黄家村。
这村子不小，一路往里走，在第五家院子口，看见狄轻云留下的记号，是他落脚的地方。
马车停下，听见马车的声音，狄轻云走了出来，狄然看见哥哥，高兴的喊了一声。可惜药效未退，不然他一定会蹦起来扑过去。
其他人也都下了车，师易走在秦慕雪身边，低声道：“这孩子，杀人了？”
秦慕雪看了眼师易：“怎么这么问？”
“那你错手杀过人？”
“那倒没有，确实是这孩子。”秦慕雪道：“他……”
秦慕雪顿了顿，心里出来个奇怪的念头，狄然这梦中莫名其妙的行为，和师易迷失心智时，倒是有几分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