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柳月先送明玉几师兄弟回客栈后，两人走在漆黑无人的街上。月光投影在地上，把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虽然今夜是小夜，但可能是因为早些时候发生的两起杀人案，小贩和百姓早早就回了家，因此大街上就只他二人在慢悠悠地走着，跟散步似的。
须臾，凤楚楚突然问：“你信上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要找那些人算账？”
“楚楚是希望我找还是不找？”
“我，不知道他们诬陷你，你讨回公道也是应当的，只是”
“只是你怕我会灭他们满门。”他说了她未尽的话。
凤楚楚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她不是圣母，也根本没有立场要求柳月先不要做什么或者只能做什么。如果不是飞月教足够强大，柳月先足够强大，早在他们被栽赃的时候可能就被正派的人给弄死了。所以他如果真的要他们死，她也无话可说。
其实世上大部分的人都如此，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只不过因为都不是当事人，无法感受到那股切肤之痛，便总会想要劝说几句，希望他能不要下手那么狠，不要赶尽杀绝云云。
唉，这是病，得治啊。
她的沉默让柳月先有些意外：“我以为楚楚会劝我。”
“有什么好劝的，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更何况他们手上也有别人的性命，你杀了他们也是让死者安息。只不过”
柳月先挑眉。
凤楚楚偷偷瞄他一眼，见他表情正常没有假笑也没有似笑非笑，看来应该心情还可以，便鼓着勇气道：“你看现下正派这边不是挺乱的，如果你再来一刀，是不是不太好，说不定还不小心帮了在暗地里的人呢。所以你要不考虑一下晚点再算账呢？”
柳月先终于是侧头看她了，只不过没有给她一个明确：“这个嘛，得看心情。”
“那你是打算心情好的时候去算账，还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去？”
“说不准。”
凤楚楚叹句：“你真的很欠扁啊。”
显然柳月先虽然没听明白欠扁是什么意思，但看出了凤楚楚脸上的微表情，心情大好的调侃了句：“毕竟我可是反派。”
凤楚楚顿时语塞，紧接着一头黑线：“什么时候反派都这么理直气壮了！”
结果柳月先还很认真的回答她：“仅此一人，别无他家。”
凤楚楚最终还是忍无可忍道：“滚。”
*****
第二天，不用去打听，满大街已经是西山派掌门和弟子被杀的消息。
凤楚楚醒来后坐在廊上看着漫天的雪花，想起昨夜走到半路，也是突然就下起了小雪，那雪花轻轻飘落到脸上，瞬间就化了，冰冰凉凉的。而柳月先就这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没有任何避讳一路散步回家。
原本她也没觉得怎样，可刚刚看到的下雪的一瞬间，她仿佛才刚回神，越回想就越不好意思，脸蛋烫得想埋进雪里去。
“太丢人了，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谈恋爱，羞耻度爆棚啊！！！”
她大叫一声，把一头未束起的长发抓成了鸡窝头。而清早就去买早膳回来的柳月先恰好见到这一幕，他似是习以为常的勾唇一笑，缓缓从廊上阶梯下来。
“盥洗完过来用膳吧。”
凤楚楚吓一跳抬头，手还傻傻的抓着头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柳月先睨她一眼，毫不客气不给面子道：“在你像疯婆子大叫的时候。”
凤楚楚：
换完衣服回来，柳月先的屋里多了一个人，是苍龙。凤楚楚朝他点了点头，以为他们有正事要谈，正想转身出去，就被柳月先喊住。
柳月先：“过来吃早饭，都要凉了。”
凤楚楚：“要不我去外面吃？”
柳月先扫她一眼，只是淡淡一眼，凤楚楚就乖巧地进去了。
反正是他让她留下来的。
她一坐下，那边两人的对话就又开始了。
苍龙：“衣服是在城西的郊外发现的，附近的脚印也被清理过，看着像是出了城，但实际上那两个人还在竹山城里。”
柳月先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乳白色的小石子，递给苍龙：“去城里的药房问问最近有哪些人买过这种药。”
药？
凤楚楚不由多看了几眼，然而还是没能从上面看出它像药的样子。
似是感觉到她的疑惑，柳月先解释道：“这是马宝，既为马肠胃中的结石，可助安神。这东西不便宜，一般药房不会有存货。”
原来如此，还真看不出这小颗东西竟然还能作为药用。
不过
凤楚楚：“你这是哪来的？”
柳月先：“昨夜死的伶人身边不远处。”
凤楚楚惊呆：“你那是孙悟空的金睛火眼吧。”
昨晚那么黑又那么冷，加上戏棚当时的气氛又胶着，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淡定的验查尸体，甚至一眼看出那是马宝而不是一颗随随便便掉在地上的石头，更何况还是在她眼皮底下捡起来的，这眼睛也忒毒忒犀利了些
她再次语出惊人，说的是柳月先和苍龙都不知何意思的词，不过柳月先早已习惯：“我便权当这是楚楚在夸我了。
凤楚楚满头黑线：厚脸皮，她可没那意思
苍龙扫她一眼，从柳月先手中接过马宝，小心收到袖子里的暗兜后，柳月先便又道：“武盟山庄昨夜那几条尸体找人去看过了吗？”
苍龙：“还未有消息传回来。”
柳月先闻言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苍龙也不出声，默默站在了一边等着。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除了凤楚楚喝粥的声音。她一时有些尴尬，便道：“苍龙你一早就来恐怕也没用膳吧，要不一起？”
苍龙：“多谢凤姑娘，苍龙用过了。”语气刚硬恭敬，与当初他在凤焉山庄一般，不同的是，当初他喊的是三小姐。
想起当初他跟在柳月先身边假扮大大，不仅要看着柳月先装傻充愣，还要指导她那蹩脚的功夫，又得忍受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喊他大大，想必心里十分不好受吧。
想到这，她略带尴尬：“当初你辛苦了。”
没头没脑一句话，但因为她表情实在太好懂了，苍龙一下就看出了她想表达的意思。大约也是想起了自己当大大时的时光，还有那傻里傻气的名字。苍龙嘴角一抽，那张看起来浩然正气的脸几乎有些端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