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盟山庄的桌子是那种圆桌，一桌大约坐十个人，韩百里这边加上他总共是六个人，而凤楚楚这边是三个人，因此这一桌可以说都是自己人。
既然大家都是熟悉的，自然不会有多拘谨，除了柳月先。他从开始就一直面无表情，也不发一语，仿佛这除夕的热闹与他无关，仅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罢了。而韩百里倒还好，依旧笑呵呵地和其他人聊天，偶尔给他们布菜，一点师傅的架子都没有。
未免其他人看出柳月先的不寻常，因此凤楚楚也笑嘻嘻地加入了他们的八卦中，偶尔随手给柳月先夹菜，没一会他的碗就堆成小山了。见状，凤楚楚突然轻声笑了一下，引得柳月先偏头看她一眼。
察觉到他的目光，凤楚楚连忙收起嘴角的笑意，道：“抱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每次宴席你总是会把我的碗堆满食物，你看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变成你的碗成山了。”
她努力憋笑的样子憨憨的有些可爱，带着笑意的眼眸像是盛满整个星空，平和又宁静。看着看着，你就会感觉好像有一股暖流顺着你的血管流进了心底，整颗心像是沉淀了下来，即便泰山崩于眼前都没有一丝恐惧。
这一刻，柳月先突然觉得自己此时的模样有些可笑。
他想起了凤楚楚曾经对还是温庭生的他说过，人总得向前看，向前走，只有这样才会明白自己想要些什么，会拥有什么。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嗤之以鼻，也不苟同，因为他并不觉得向前走就一定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会更加确定自己不想要什么或者根本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为什么没有直接离开，那才是他，不是吗？
正恍惚着，掩在袖子下的手动了动，他眨巴了下眼睛才意识到动的不是他的手，而是被他握在手心里的她的手。
凤楚楚：“你的手很凉，是不是是不是不舒服？”
她停顿后转变的话让他微微凝了凝神，他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无非是韩百里的存在是不是真让他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吗？似乎不是，只是许久不曾试过感到烦躁和烦乱，以至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凤楚楚：“要不我们还是去别的桌子和其他人拼好了。”
她小声凑过来耳语，看得出正在小心翼翼地安慰他，她一向很注重别人的感受，不管是对谁。可如今因为他，她却不管韩百里会如何想，只要他不想在这，她就跟他离开。
突然间，柳月先释然了。
他端起自己身前小山一般的碗，放到凤楚楚面前，又把她的碗端到自己面前，在凤楚楚完全猜不出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撑着下巴对她一笑：“既然楚楚那么喜欢夹菜，想必也饿了，这一碗就给你了，记得全部吃完不要浪费。”嘴角边挂着一抹坏笑。
这一波高超且自然的骚操作让凤楚楚愣了好一会都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旁边韩百里一句“凤姑娘看来真的饿了”才彻底回过神来。顿时是老脸一红，袖子下的手指暗暗掐了柳月先一下，却被他反包在手心里，紧紧的。
凤楚楚：“给我松开！”她咬牙切齿带着点恼羞成怒。
柳月先贱贱摇头：“我可舍不得。”
凤楚楚：“滚！”
柳月先却没有放开，仍是紧紧抓住不放，这与以往他有分寸的逗趣不同，因此凤楚楚扭捏了半天后也就随他而去了，反正也没人看见。
大约是这座无形间释放了巨大冰压的人突然恢复正常，周围的冷空气骤降，他们的气氛瞬间比原先还要高涨许多。就在这时，大部分的宾客也来了，其中自然包括陆绍礼他们以及宋玉轩几个好友。
宫水清一直在人堆里找凤楚楚，结果看到她已经和明玉几人坐一块，并且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只好隔老远挥手打招呼。凤楚楚做了个抱歉的表情，用嘴唇缓慢说了句散席见，也算是约定了一块回去。
东道主的陆绍礼一来，在场的人自动噤声不再说话，把话语权交回东道主手上。陆绍礼见大家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笑笑道：“各位不必拘礼，今日乃除夕，大家齐聚一堂就是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一起守岁就是了。陆某也没什么需要说的，就希望新的一年武林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话落底下响起一片掌声和盟主说的好的赞扬声。
随后，除夕宴正式开始，大家猜拳的猜拳，讲段子的讲段子，互相探讨武术的探讨武术，几乎所有人都一直在喝酒聊天。然而这个时候宴席的另一个地方，有好几道人影分别散开隐入了黑暗中。
而另一边凤楚楚难得身体好很多，趁着柳月先没怎么留意她的时候，悄悄抿了几口果酒。然而等她要喝第四口的时候，酒杯的口就被一只大掌给挡住。
柳月先：“楚楚，事不过三。”
凤楚楚闻言胆儿立马缩成米粒：“哈哈，这是什么，味道闻着好像挺香的。”
柳月先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哦，是吗？”边说边把酒杯从她手里抽走，换了杯清水在她面前。
凤楚楚扁着嘴巴，哀怨瞪着眼前的杯子，控诉般了眼周围，然而明玉他们都不帮她，各自在对上她目光的时候立马转开，真是白疼他们了！
韩百里见状笑道：“今日是除夕，小酌怡情无伤大雅，适量即可。”
凤楚楚点头如捣蒜：“韩掌门说的对，来我敬你一杯。”说着举起杯盏，然而想到杯子里的是清水，她顿时又蔫了回去，故意哀怨地瞧着柳月先。
柳月先不为所动，而是端起自己的杯子，朝韩百里道：“她喝不得酒，这杯我替她敬你。”
闻言，韩百里错愕了一下，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客气了柳少侠，这一杯也是我敬你的。”他话里有话，柳月先听出来了，凤楚楚也听出来了。
没错，其实她就是故意要喝酒，故意要让他替自己挡酒，她知道他生性要强，绝不会轻易低头，即便年幼时他遭受过那么多的屈辱，他也从未低头。所以她明白，想要这两人有交流的机会，必须得有人给个台阶让柳月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