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再次一转，中式风格的客厅里，女人正在叠衣服，男人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拿着报纸。女人抬头，两人视线相交，默契地笑了起来，温馨幸福在两人间散发，这对结婚已经十年了的夫妻就像是刚成亲时的那样。
没一会，男人说：“就快过年了，有打过电话问小珍今年回家吗？”
女人闻言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她呆呆的看着手上的衣服，经过晾晒的衣服散发着淡淡的芬香，一时间让她有些恍惚。
旁边的男人见状走了过来在她的身侧坐下，轻轻拥过女人：“你知道的，小珍是爱你的，只是她的性子比较冷淡，不擅长表达，你不也很清楚吗。”
女人：“我只是怕……她会勉强，如果她其实不喜欢……”
男人：“傻瓜，别想太多，她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呢。正是因为她替你着想才会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你该多相信自己相信她一些。”
女人摇头：“我不是个好母亲。”
男人：“那时你还年轻，无法面面俱到，我相信小珍她是理解的。给她打个电话吧，纵使她不回来，至少她知道你是关心她的。”
女人点点头，拿起一旁的电话拨了出去。那一头很快接了起来，略带睡意的嗓音从电话里头传出来，女人不禁有些紧张。不过通话很快就结束了，不到一分钟，女人听着电话里传来无情地嘟嘟声，失落地把电话放了回去。
男人：“怎么了？不回来吗？”
女人摇头：“她说应该有假期。”
男人：“那你为何还一脸难过的样子？”
女人：“我只是想和她多说几句话，问问她近来的情况，缺不缺钱花，一个人住的还习惯不。”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即便知道自己女儿已经独自生活许久，她总是忍不住担心她过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凤楚楚站在他们中间，望着女人靠在男人怀里抹眼泪，一双眼睛黯了下来。
后来，眨眼间就是过年了，凤楚楚看着女人把家里其中一个房间打扫了一遍又一遍，事无巨细都安排妥当。每天都要进去开窗户透风，隔几个小时就进去看看有没有漏了什么，还拉了男人进去看看有没有缺漏。男人不禁笑话女人，说她结婚时都没这么紧张过。女人娇嗔说他连女儿的醋都吃。
之后年三十，女人心心念念的女儿回来了。那是已经长大了的小女孩。那张算不上漂亮但十分秀气的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以往凤楚楚一直觉得这种笑容完美好看，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张笑脸格外的丑。
才到家门还未进去，女孩就看见女人在门口等着，一看见她立马上前帮忙提东西，边提边心疼道：“不是说了不用买东西回来吗，家里什么都有，不缺。”
说话间，门里跑出来一个九岁左右的男孩，一个跳跃扑了上来。女孩俯身弯腰，稳稳接住了男孩。男孩高兴地搂着女孩的脖子，大声叫道姐姐。
女孩摸摸他的头，说：“不错嘛，又长高了。”
男孩骄傲地说：“那是自然，我要赶紧长大好保护妈妈和你。姐姐你回来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这三年你没回来，妈妈都难过死了。今年听说你要来，她天天在楼上打扫，每天紧张兮兮的，搞得我和爸都跟着紧张起来了。”
话还没说完，男孩就被他妈敲了一下脑袋，男孩连忙躲到自己姐姐身后，以躲避恼羞成怒的母亲的暴行。女孩扯嘴一笑，护着男孩跑进了家里，剩下女人和男人在后面笑着提行李进屋。
之后画面又变换了，这一次是女孩在外面帮忙除草，一个老人家拄着拐杖过来，拿着花洒浇花。女孩侧目扫了一眼，乖巧地喊了一句奶奶，不过老人并未回应。
须臾，老人慢悠悠问：“有男朋友了吗？”
女孩除草的剪刀顿了顿，摇头：“还没呢。”
老人说：“嗯，这还差不多，这些年为了供你读书，家里可是出了不少钱，你才毕业不久，结婚不必那么早，多赚点钱寄回家，也算是弥补了我儿子供你读书的费用。”
老人的话十分难听，不过女孩似乎早已习惯了她说话尖酸刻薄。她重新开始修剪花草，脸上习惯性地挂起了面具：“我知道的奶奶，您大可放心。”
老人哼了哼，放下花洒转身离开。
夜里，女孩坐在桌前，看着手里的笔记本，上面某个地方用红笔写着八万，然后圈了起来。
女孩喃喃自语：“还有八万，只要还了这笔钱，之后就可以存钱去旅游了。”
这一瞬间，凤楚楚想起自己在原来的时空还欠着一笔债，一笔压在她心中十分沉甸，每每想起都会觉得窒息的债。神奇的是，现在回忆起来，她居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之后，画面不断跳转，有时候是她初中时的画面，有时候是女人和男人还年轻时的画面，她还看见了女人生产的时候，男人在产房外焦急等待的画面，还有女孩。凤楚楚突然想起了许久许久以前的事。
那一天，她听说了妈妈要生产了，但因为胎位不正加上一直无法顺产，所以需要剖腹。她赶到了医院，和继父一直在产房外等着。
那一天天气一直阴沉沉的，室外空气有些沉闷，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闷。可是医院里却冰冷得可怕，充斥在鼻间的消毒水不断刺激着她的嗅觉。她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背靠着冰凉的瓷砖，手脚久久无法温暖起来。
后来是她的继父发现她嘴唇发白，才发现她自始自终在忍着，便把自己一直放在手臂上的外套给了她。其实她的继父比她要更紧张，但作为一个男人，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直坐立不安。
那一日，凤楚楚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只是看见产房的门打开，有人喊到妈妈的名字，继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她后知后觉机械式的跟着上去。新生儿在继父手里仅待了不到一分钟就被塞到她怀里，而他的继父奔着被推出来的妈妈去了。
她低头看着新生儿，一脸红扑扑还皱巴巴的，眼睛闭成一条线，鼻子小小的，嘴唇也小小的。那是她长这么大见过最丑的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