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害怕的人,凤楚楚也有,那就是段宏彦。她与他接触虽然不多,顶多也就见过那么两三回,可每次碰上那张冰块脸,她都不自觉检讨自己是不是又哪里做得不对。其实严格说起来段宏彦也没怎么着凤楚楚,顶多就那次说过她一会不成体统,但也就这一句每回都让凤楚楚下意识检查自己有没有哪个地方没穿好。
回到现在,一听来人是段宏彦,又见刘秋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凤楚楚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看来刘秋薇一开始就知道段宏彦在过来,才故意演了那么一出,如果真泼在凤楚楚身上,她大可说是凤楚楚陷害她;泼不成也罢,她可以赖凤楚楚是想设局。不过她大概是怎么都没想到凤楚楚会反将她一局,让她自食其果。
可不管怎样,倒还是帮了刘秋薇一个忙,这下她可以光明正大诬陷她故意泼她热茶了,谁让她们刚刚才吵过,她凤楚楚小鸡肚肠下阴招也不为过。
凤楚楚顿时憋屈,原本那句毫无畏惧,想要逞一时口快的‘就是我泼的怎样’也被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去。不过,她刘秋薇会装可怜,难道她就不会。
想到这,她也学着对方,抓着手袖开始擦不存在的眼泪。
“刘姑娘说什么呢,楚楚怎敢,楚楚哪知刘姑娘连杯茶都端不好,还撒了自己一身。也怪楚楚没接住刘姑娘的茶。”因为心虚,她没敢转头,自然就没发现她身后除了段宏彦还有另外一人。
没想到凤楚楚还能假意自责,刘秋薇不禁一急:“你,你胡说,分明是你泼我的水,难不成我还能自己泼自己不成。”说着眼泪汪汪向段宏彦,“段哥哥,你瞧秋薇的手。”说着略掀起右手一角,确实红了一片,虽然当时凤楚楚已经尽量泼偏了,但不能完全避开,可她才不内疚呢。
凤楚楚哼道:“那可不一定。”她当然没想泼自己,她是想泼她!
眼见刘秋薇的手确实是伤了,来者还都是他凤焉山庄的客,不小心冤枉了谁都不好,段宏彦抿了抿嘴,不知在想什么。段红梅则一如既往仿佛此地无他人,只专注于眼前的事。
凤楚楚一开始还能自持,可时间一长就心虚了。她一个离家出走的人又是借助了温庭生名字混进千机阁的人,本不该如此张扬,都怪刘秋薇,几次挑衅让她失去理智。思及此,她无奈叹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先服软。
“虽说此事只是意外,但刘姑娘也是好心敬我茶,被烫伤了生气是必然的。”她仿佛十分明事理的样子,转身想看段宏彦表情再决定要不要使苦肉计,却意外看到了另一人,错愕之下,她吓得脱口而出,“如果刘姑娘还是生气的话,要打要骂都随姑娘。”
闻言,刘秋薇眼底划过一丝阴狠,道:“我要你给我泼回来。”
此言出,在场的人都看向刘秋薇,除了凤楚楚。她丝毫不意外刘秋薇说出的这番话,因为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让刘秋薇再泼回来,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说凤楚楚愿不愿意,段宏彦也不可能让这事发生在他眼前。不过是两个姑娘家吵闹,根本没必要闹到互泼热茶这种程度。刘秋薇说出口后也是察觉自己失言,立马紧紧闭上嘴巴,没再说话。
凤楚楚见他们都不说话,自己更是没有立场开口。不过当宋玉轩望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咧了下嘴巴,回以他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是的,来人正是一个多月不见的宋玉轩。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养眼好看,只是想到他离开前对她的怀疑,凤楚楚自己也是心虚得很,根本不敢多看他几眼。
两厢僵持不下,凤楚楚服软过后也懒得再来一遍,反正她又没错,顶多就是防卫过当罢了。然后她又想起温庭生对她说,如果在千机阁不开心就带她走的话。她想,如果他在的话,肯定会很生气的替她辩解,还有朱念孝,也一定会替她说话的。
越想越觉得委屈,一委屈心里就冒酸泡泡,连带鼻子也酸起来,凤楚楚顿觉好笑,曾几何时她变得那么软弱了。这时就听自来只说了一句话的段宏彦说:“红梅,怎么回事。”
被点名的段红梅总算从眼前的机关里抬起头,简略回答:“一个敬,一个挡。”就再无下文。
但短短几个字也够让人明白了,或许刘秋薇是真的想要敬茶,也或许她并不是真心想要敬茶,不管如何,凤楚楚确实把茶挡回去了,还泼了人家的手,伤了刘秋薇,到底是她的不是。不过段红梅这话一出,他们也都明白了,凤楚楚不过是自我保护罢了。
刘秋薇也听得明白,段红梅算是给她留面子了,没有直接戳穿她的用意,她脸色白了白,随后一咬牙,道:“想来凤姑娘也不是存心的,今日之事便罢了。”
凤楚楚讶异,她原本想刘秋薇的性子怎么也得把事情再闹大一点才是。其实她不知道,刘秋薇当下只是想着,有些帐往后私下算便是,犯不着在心上人面前出丑罢了。
难得刘秋薇愿意小事化了,段宏彦自是松口气,对着段红梅使了个眼色,段红梅便站起收拾东西,带着刘秋薇下去上药。
作妖者一走,凤楚楚也寻思着找个理由撤退,就听段宏彦有些无奈说:“逞一时之快又能如何,即便当下快活了,后果可想过。”这话当然是对凤楚楚说的。
凤楚楚本想直接回他,后果她没想过,即便想过也还是会做,可到底他是一番好意,没必要说话那么呛,只好打哈哈道:“段公子言之有理。”
段宏彦见状一阵无语,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为她引荐道:“凤姑娘,这位是隐钰山庄的白玉公子。”
宋玉轩点头:“在下认识,凤姑娘”
不等他说下去,凤楚楚连忙打断,就是怕他说出别的话,先下手为强:“宋公子好久不见,此番我是跟着表哥一起来参加寿宴的,公子看来也是呢。”
宋玉轩看出了她想隐瞒什么,他不动声色也没接茬。段宏彦不笨,自是看出了那番抢白里的不自然。他心里有些惊讶,惊讶于一向与女子疏离有礼的宋玉轩会主动说认识凤楚楚,也惊讶于他替她隐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