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戎扫了一眼那些手持棍棒的家丁,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沈逍遥的身上,剑眉挑了挑,意思明了,‘你就不能消停片刻?’
沈逍遥用眼睛撇了撇那些家丁,无辜的耸耸肩,‘我发誓,是他们先找茬动手的。’
萧慕戎眉角一抽,‘你发誓?你发誓有用的话,酒蒙子的话都可以在衙门里当证词了!’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是不信沈逍遥的话,但萧慕戎还是转身再次朝着地上跪着的那些家丁看了去。
家丁们跪在地上颤抖着,没有一个敢把头给抬起来的。
郝家老爷见此,直起身抱着拳头,颤颤巍巍的道:“回,回太子殿下的话,草民与这沈家本是世代交好,听闻沈府家道中落,不忍看着那沈家的女儿流落在外,刚巧草民家刚刚满月的小儿子需要人照顾,就想请这沈家的二小姐回府当童养媳,谁知这沈家的二小姐竟如此的不知好歹,不但……”
“你说什么?!”
没等郝家老爷把话说完呢,萧慕戎就惊得愣住了,回身指了指站在台阶上的沈逍遥,“你,你刚刚可是说让她去给你当童养媳?”
郝家老爷点头如捣蒜:“正是!”
萧慕戎又问:“你说你儿子多大?”
郝家老爷回:“刚,刚满月。”
萧慕戎愣在原地,眼珠子登的有多大,就证明被雷劈得有多严重,一双眉角抽搐得停不下来,‘沈二你果然好样的,桃花遍地开的连刚满月的孩儿都不放过。’
沈逍遥忍着一拳抡过去的冲动,白了他一眼,‘你丫脑袋秀逗了?老娘这是被逼的,逼良为娼懂吗?!’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跪在地上的郝家老爷心有不甘,话虽然是恳求着萧慕戎,但一双眼睛却是死死地瞪着沈逍遥,“还请太子殿下为草民做主啊!”
萧慕戎回神,望向那郝家老爷:“做主?好,本太子现在就为你做主!”
“草民谢太子殿下!谢太子殿下——!”
郝家老爷一边磕头谢恩,一边用眼睛瞄着沈逍遥,让你跑,让你逃,现在有当今的太子殿下为我做主,我看你还怎么挣扎!
他一边得意的偷笑着,一边已经在心里计划着要如何折磨沈逍遥了,等回府之后先让她在祠堂跪一夜,然后再饿上她三天三夜,若她还不肯乖乖听话,就家法伺候她,打到她听话为止……
等,等等……
郝家老爷正兴奋的自己都快要笑出声了,却见萧慕戎不但没有马上惩罚那沈逍遥,反而不慌不忙的从身边的小太监手里拿出了一道……圣,圣旨?!
“沈逍遥接旨!”
随着萧慕戎朗朗开口,字字清晰的旨意直响彻整条街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念沈家嫡女沈逍遥淮城一战护国护民功不可没,朕倍感欣慰,特封我青霄第一护国女将军,赐婚耀云提督为正夫人,从此不论姓氏,只论青霄逍遥将军,另,三万沈家军更名为逍遥军,全部听从逍遥将军号令,钦此——!!”
“唰唰唰……唰唰唰……”
整齐站在街道上的士兵,纷纷放下武器跪在了地上,他们全部朝着沈逍遥的方向,抱拳呐喊:“属下见过逍遥将军——!”
雄壮的声音震天响,从街头一直响彻在了结尾,就连隔着几条街的百姓们都寻声而来,张望着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些士兵,是以前沈家军的三万精兵,若是没有沈逍遥,他们可能还是叛乱军,若是没有沈逍遥,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回到青霄,若是没有沈逍遥,可能连他们的亲人都要因为他们的身份而受到牵连。
所以眼下当他们听闻沈逍遥被册封为将军时,他们自愿去萧慕戎的面前请命,只为能当面叩谢这个拯救了他们所有人未来的女子。
壮观的场面,宏达的场景,让街道两旁的百姓们回不过来神。
什,什么?!!
怎,怎么会这样?!!
然,在所有人惊愣到连眼睛都忘记眨的时候,沈逍遥磕头谢恩,双手接过圣旨,承下那足以号令三万精兵的新令牌。
“皇恩浩荡,谢皇上恩典!”
“我的娘啊,这沈家的二小姐竟然成了咱们的女将军!这……”
“青霄的女将军啊,自我青霄立国以来,咱们青霄还从没有过,这沈家的二小姐何等荣耀,能当上这第一位女将军啊!”
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声,犹如蚂蚁一般,爬进了郝家老爷的耳朵里,那些话痒得他钻心,有闹腾的让他坐立不安。
一双云靴走进了他的视线,他抬头一看,只见萧慕戎正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刚刚你说,你想让谁给你当童养媳来着?”
“我,我,我我我……”
郝家老爷结巴的舌头打结,哆嗦了好半天,才赶忙解释道:“回,回太子殿下的话,草,草民不知她……草民只是,只是觉得这沈家落败,那沈家的女儿流落在外可怜,草,草民这也是做好事啊!!”
“唰唰唰——唰唰唰——!!”
原本跪在地上的三万精兵纷纷起身,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便是将那郝家老爷连同家丁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纷纷抽出腰间的大刀长剑,直逼迫在郝家老爷的面前。
“就你也想娶我们逍遥将军?”
“你家有田有地有金矿么?什么都没有,还敢放肆的跟堂堂耀云提督纥大人抢夫人?”
“要是你真有那个胆量也行,打败我们所有人,我们就让你娶了我们将军。”
打,怎么打?
郝家老爷看着那堆在自己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别说是打了,他就是一个个的拨楞都得累到他大小便失禁。
眼珠子一转,郝家老爷跪在地上一路蹭到了沈逍遥的面前,不知是吓得还是惊得,老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阳光明明刺眼的厉害,他却犹如被扔在了三九天的冰窟窿里,哆嗦得厉害。
“逍遥将军息怒,刚刚是草民无知,是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逍遥将军,还请逍遥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草民吧……”
萧慕戎见此,下意识的朝着沈逍遥的方向迈出了步子。
他的担忧还是有的,眼下这沈逍遥不再是一个民女,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嫡女了,她是足以号令三万精兵的女将军,一言一行哪怕是一个举动,都必须要做出个样子来,不但要能解决的了问题,还要能够说服人心。
只是,他不过刚刚迈出一步,就看见沈逍遥已经站了起来,看着那跪在地上的郝家老爷,不怒不躁,反倒是勾唇笑了起来。
“放过你?那我如何与我的部下们交代,难道让他们以为他们的将军只是一个被人喊打喊杀,又没有任何脾气的废物吗?!”
她虽是在笑着,但那说出口的话,那不容许别人质疑的语气,却直震在了每个人的心尖上。
萧慕戎原本迈出去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又收了回来,看着那站在台阶上负手而立,迎阳而站的沈逍遥,瞳孔不由自主的狠狠收缩了一下。
是惊讶,更是惊艳。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
郝家老爷一改刚刚的仗势欺人,此刻如同蝼蚁一般蜷缩在地上,“草民上有老,下有小,草民不识将军确实该罚,只是若草民有个三长两短,草民家里的老小该如何是好啊!”
这,是一个难题。
就连萧慕戎的眉心都拧起了一个疙瘩。
郝家老爷确实是不对在先,但不知者无罪,眼下若是沈逍遥罚得重了,周围的百姓定会心有怨念,堂堂一个将军不但不能为民造福,反倒是欺压民众。
“虽国法在上,逆官者当打八十大板,但念在你妻儿成群,还有老人要赡养,这八十大板确实不该打。”
不可!
萧慕戎心下一惊,虽不能罚,但又不得不罚,眼下这三万精兵看着,若沈逍遥连一个小小的草民都能给如此宽恕的赦免,她以后又要如何树立军心?
“草民谢将军不罚之恩!”郝家老爷趴在地上,虽身体还在颤抖着,但面朝台阶的脸却再次露出了奸诈的笑。
将军?什么将军?说到底还不过就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废物罢了!
“但是!”
但是?
原本以为逃过一劫的郝家老爷惊讶抬头,不料直撞上了沈逍遥的眼,那双眼同样在笑着,而且笑得比他还要奸诈,还要更不要脸。
“大板可赦,但罪不能免,虽不能普天同庆,但却心系与民同乐,不如就有劳好家老爷代本将军犒劳我这三万精兵和青霄百姓如何?”
郝家老爷汗如雨下:“如,如何犒劳?”
“包下这青霄所有酒楼,让青霄百姓欢庆三日,吃喝全免,至于我的三万精兵……郝家老爷只需将银两送至军营即可,剩下的就不劳烦郝家老爷操心了。”
沈逍遥笑着拍了拍郝家老爷的肩膀,“本将军在这里,就先替青霄子民与逍遥军精兵三万谢过郝家老爷了。”
我……的……亲……娘……呦……!!
郝家老爷差点没被沈逍遥拍进砖缝里,整个人如同没了骨头一般的瘫软在了地上,欲哭无泪的脸抽吧的跟没了水分的老黄瓜似的。
全青霄成的百姓,外加三万精兵的开销……这,这还不吃到他家破人亡啊?!
只是……
眼下他又不能不答应,沈逍遥把人情卖给了百姓和士兵,若是他一个摇头,那些百姓和士兵还不一起扒了他的老皮?!!
此刻,郝家老爷连怕都顾不得了,死死瞪着沈逍遥,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恨!你!!”
沈逍遥眉开眼笑的点了点头:“不!客!气!”
“咯喽……咯喽……”郝家老爷一口气没提上来卡在喉咙里,憋得是一边翻白眼一边拼命地打起了嗝。
“草民谢逍遥将军赏——!”
“属下谢逍遥将军赏——!”
“草民,属下等,恭贺逍遥将军升官——!”
这次不单单是那三万的精兵,就连周围原本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朝着沈逍遥磕起了头,如果说刚刚是敬畏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真的心服口服了!
那郝家一向仗着家里有几个子,嚣张得不行,如今能看着郝家大出血,这满地跪着的百姓哪个不是大快人心?!
萧慕戎原本担忧的眼,慢慢变得柔和,而只有他自己清楚,在这份柔和之中还夹杂着连他都要不得不承认的钦佩。
没人知道她从一个不起眼甚至是人人喊打的蝼蚁,走到今天到底付出了多少,但现在所有人却都看见了她的成功和骄傲。
原本,他也以为,她有今天多少还参杂了不少的幸运在里面,但是就在刚刚,她灵活的周旋于百姓与那郝家老爷之间,漂亮的收买了民心的同时又让郝家老爷心痛肉痛,就单凭这一点,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沈逍遥你不要脸——!!”
沈灵杏原本等着沈逍遥陪着她一起去郝家吃苦,等着萧慕戎为她做主,但是她从头看到尾,不但没有等到自己意料之中的,反而是听见了什么沈逍遥当上了将军还嫁给了耀云的提督?!
凭什么?那个乡下的贱人她凭什么?!
眼下是疼也顾不得了,啥也顾不得了,沈灵杏用尽全力从粪车上站起来,张牙舞爪就朝着沈逍遥扑了过去。
她要跟沈逍遥你死我活,她要跟那个乡下的贱人同归于尽!!
所有人只见一坨行走的巨大粑粑从街道的另一边跑来,臭气熏天不说,还顺带着一群黑哄哄的苍蝇尾随其后,百姓们惊了,士兵们呆了,就连萧慕戎都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忘记了反应。
唯独沈逍遥眼疾手快,一把将僵硬在自己面前的郝家老爷给拎了起来,气疯了的沈灵杏根本刹不住闸,就这么跟郝家老爷抱在了一起。
郝家老爷被熏得脸都绿了,想没想,扬起手就是一巴掌:“不知廉耻的东西,还敢撒泼丢人现眼?!”
这一巴掌极重,直打的沈灵杏两眼冒金星,再加上她本来就体力不支,在街道上晃晃悠悠了半天,最终“砰——!”的一声,又直接大头朝下倒进了那粪车上的粪桶里,独独剩下一双脚飞起在半空中不停地蹬着,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