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天气越来越冷,雪下得也愈发频繁。
不过就算是再冷,也依旧挡不住提督府从上到下的喜气洋洋,只因一直在府中休养着的纥沐白总算痊愈,而年关也马上就要到了。
今儿个是小年,一大清早,府中就挂起了早已准备好的红灯笼,每个院子都热闹且有喜气,就连怡纥院也不例外。
小年,也是宫里一年一度的祭灶节,按照耀云帝的旨意,沈逍遥是跟纥沐白在傍晚时分一起进宫赴宴的。
所以这一大清早,沈逍遥就被清秋和水绿从床榻上给拉了起来,从洗漱过后便是一直都没有消停过,从挑选衣服再到首饰,从一个手帕再到一对耳坠,均是要她亲自挑选,仔细斟酌。
而沈逍遥这边挑着,身后却也不着消停,因为今儿个的场合马虎不得,在常夫人的吩咐下,几乎府里面梳头好的丫鬟都挤进了屋子,光是盘个发就不下二十个人在那研究。
沈逍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漂亮倒是没觉得,阵阵头重脚轻的感觉倒是相当明显。
“小姐,知满管家把进宫要穿的衣裳送来了。”
清秋捧着衣服走了过来,沈逍遥连看都没看一眼那衣服,知满的眼光她还是信得过的,所以只是轻声吩咐,“今儿个你随着我进宫。”
“是,小……”
清秋刚要点头,水绿不是心思的撅起了嘴巴,“小姐为啥只带清秋姐姐?”
清秋怕水绿多想,赶紧小声解释,“没准宫里只准许待一个奴婢吧。”
水绿虽没在开口说什么,但显然是不相信的。
沈逍遥自然是看出了水绿的不乐意,但却并没有开口想要安慰或者是解释的意思,其实并没有规定只带一个奴婢,而是她自己本身不想带,不是怕招惹事被连累,而是怕……
“我就说今儿个还要数夫人的院子最热闹。”
一道温润的男子声由外向内飘来,知满在一众丫鬟的行礼下走了进来,站定在铜镜边,看着愁眉苦脸的沈逍遥,也不说话就是笑。
沈逍遥翻着眼皮瞪着他,“一般看我笑话的人都会遭报应,我奉劝你最好赶紧消失,别到时候被雷劈了怪我没提醒你。”
知满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我岂是敢看夫人笑话的人?”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这是我前些日子命人改的,夫人看看合适否?”
沈逍遥接过打开,直接愣住惊呼,“赤金鲛人泪?”
看似不起眼的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对耳坠子,金丝钩边,镂空花纹,单看这精湛的手工已是价值不菲,不过她惊的却并非是这工艺,而是那耳坠上挂着的两颗浑圆饱满的珍珠。
“没想到夫人竟如此识货。”知满一脸的诧异,他原本以为如沈逍遥这种大大咧咧的人,不把珍珠当面疙瘩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沈逍遥看着那耳坠,记忆飘得有些远,“刚巧只是认识它而已。”
她这人虽爱财,却只认金银不赏珠宝,不是她华而不实,而是她本就是个粗人,实在学不来那些细看细品的活儿。
说来也是巧,上一世她护送萧慕戎去南海国出使,刚巧就见到了这副耳环,据说这两颗珍珠是从鲛人尸体口中取得的,因被鲛人的气息染上了灵气,所在天气变幻时方会呈现出不同的色彩,故而尤其珍贵并取名赤金鲛人泪,南海帝命最好的工匠将这对珠子做成耳坠,趁着五国使者出使做客南海国时,拿出来拍卖,价高者得。
当时,萧慕戎带去的宠妃,死活就看上了这对赤金鲛人泪,萧慕戎本打算一掷千金,却不料竟被一神秘人开出天价当场带走,萧慕戎气得差点没掀了南海国皇宫的房盖。
沈逍遥其实也很好奇是什么人竟如此的……败家,用那么多银子买一对儿破耳坠,不料时隔两世终让她得到了答案。
只是……
她看着那耳坠,微微皱眉,“这耳坠应该是钉,怎么会变成夹?”
知满笑着解释,“初出拿回来的时候确实是钉,如今这夹的样式则是主子交代我命人特意改的。”
语落,他朝着沈逍遥的耳朵扫了一眼。
沈逍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她确实没有耳洞,只是这种事情纥沐白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蓦地想起,前几日去厢花苑参加洗尘宴的那日的情形,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那日,纥沐白当众抚摸了她的耳垂,那时的她原本以为他不过是在假装秀恩爱,并未曾多想,现在看来,那日他竟是想要给她戴耳坠,奈何她没有耳洞他才什么都没说的收回了手。
将如此贵重的东西送给她,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知满瞧着她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夫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沈逍遥扬起面颊,对视上知满那双好奇又好像夹杂着些其他说不清楚的眼,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困了。”
“……”知满一愣,却见沈逍遥当真闭上了眼睛。
耳边响起脚步声,沈逍遥知道那是知满离去的脚步声,暗自松了口气,双手捏紧了那装着赤金鲛人泪的小盒子。
耳边,再次炸响起两道声音,是水绿和清秋的荼毒。
“小姐,纥大人对您真好,这耳坠看着就是极好的东西!”
“小姐,在这乱上能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真的是太难了。”
沈逍遥闭着眼睛敷衍,“你们两个消停会,让我自己想想。”
虽然她不明白知满为何会对她的想法如此好奇,但她却无法再自欺欺人,对于纥沐白,她应该是喜欢的。
可感情这种东西,却是她不想再要的,尤其是面对纥沐白那样危险而又让人看不透的男人,她不想再重蹈前一世的覆辙,她不想再为了一个男人倾尽所有。
脑袋越来越重,眼皮粘得不想睁开,困意渐渐袭来……
身后的丫鬟们还在忙碌着,清秋和水绿不敢再去打搅,轻手轻脚的搀扶在沈逍遥的左右。
两个时辰后。
童恩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见沈逍遥闭着眼睛一脸恬静,皱了皱眉,“夫人这是……?”
水绿赶紧解释,“我们小姐在想事情呢。”
清秋也跟着点头,“小姐刚刚确实是说有事情需要好好想想。”
童恩却不怎么相信,伸手就要去推沈逍遥的肩膀,他倒是见过不少别人想事情的样子,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像沈逍遥现在这般……安静,香熟,还,还外带吧嗒嘴的……
这,这模样哪里是在想事情?俨然就是一副睡得正香的模样啊!!
清秋和水绿原本是想要阻拦的,但却没有童恩的手快,眼睁睁看着童恩的手戳在了沈逍遥的肩膀上,而沈逍遥却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
童恩的脸色更难看了,能在这么多人的忙活下,还能睡得如此香甜的,除了眼前这位,他还真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清秋和水绿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她们有见过因为想事情而开心的,悲伤的,或者是愁眉不展的,但像是这般想着想着就能睡着的……也是第一次见到啊!
“小姐,醒醒……进宫的马车准备好了”
“小姐啊,该进宫了……”
清秋和水绿轻声叫唤了一通,再次悲哀的发现,沈逍遥不但睡得香更是睡得死,任由她们怎么叫,她就是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
童恩愁得两条眉毛都快打结了,担心时间来不及,只得亲自动手,“你们两个谁陪着夫人进宫,搭把手,和我一起把夫人搀出去。”
水绿听闻,原本是想要后退一步的,没想到清秋竟主动往前推了她一把,“去吧,好好照顾小姐。”
水绿一愣,虽是反应得不快,却也明白了清秋的用心,“清秋姐,谢谢你。”
清秋笑着摇了摇头,“谢啥谢,你记得照顾好小姐就是了。”
“可是清秋姐,那你……”
“你什么你?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了?”
童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就是进个宫嘛,这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回来了,有必要弄得生离死别要死不活吗?!
“要是你们再磨叽下去,耽误了进宫的时辰惹恼了圣上,咱们都得去阎王殿门前报道!”
水绿吓得一抖,不敢再多说话,夹起沈逍遥跟着童恩走出了屋子。
清秋站在门口,目送着水绿和沈逍遥的背影,心下止不住的担忧,希望小姐不要怪她擅自做主才好啊!
沈逍遥其实在刚迈过门槛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不过因为睡得晚再加上起得早,脑袋沉的厉害,况且她也不只得自己该如何去面对纥沐白,索性就继续迷糊着,任由自己几乎是一步一颠的被架到了纥沐白的面前。
就算没有睁开眼睛,她也知道他在打量着她,她拼命想要让自己继续睡,可袭脑的困意却偏偏不听话的渐渐消散,就在她绷不住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腰身被一条手臂揽紧。
纥沐白从童恩和水绿的手中揽过她,垂眸看着她那微微颤动的睫毛,轻声低笑,“听闻今儿个夫人起得早,倒是辛苦夫人了。”
“嗯……”沈逍遥含糊的点头,心下庆幸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虽然她心里也清楚,总这么躲着纥沐白不是个办法,但眼下在没有任何其他办法的前提下,也只能破罐子破摔,躲一时是一时。
“那夫人就继续睡吧。”
耳边,再次响起纥沐白软软的声音,沈逍遥正要点头,脖颈却忽袭来一阵闷疼,逐渐清醒的意识终是再次模糊了起来。
丫的死狐狸,看穿她装睡不直说,非要打昏了惩罚她。
真是你大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