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道歉!”
不等褚九开口,忽然路拾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路拾只觉后背一凉,有什么东西抵了上来,他下意识回头就撞上了冯姐的一双细长的凤眼。
路拾敢说,那是他见过的女人之中,最为霸气侧漏的一双眼睛。
“美女姐姐,我们兄弟之前开个玩笑?自己人至于吗?”路拾感受到抵在自己后腰上的可能是一把枪,虽然语气调侃,脸上仍然是一副嬉笑神情,可瞳孔却在一点点收紧。
“谁跟你一家人!立刻,马上,道歉!”冯姐行走江湖多年,身上戾气炸裂,那可不是谁都能兜得住的。
她如今心里眼里只有褚九,若是有人侮辱他,搁在十年前,她早就上手把人家嘴给剁了。
冯姐不知道路拾的底细,可对于冯姐路拾早就有所耳闻。
同为兴爷的人,冯姐这么多年掌管阆苑,这个女人可是一个彪悍的主儿,搁在以前惹了就是个死!
路拾见好就收,双手半举在空中:“好,我承认,我刚才言语闪失。但兄弟你措辞也不地道,你刚刚那番话跟挖人祖坟验明正身有什么分别?还是那句话,红口白牙,出来混的说话也得将证据才行。”
“要证据是吗?”一向冷言寡语的褚九,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我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什么意思?”路拾有点懵。
同样莫不知道头脑的还有冯姐,她收好了那把枪,不解的看向褚九。
“宁檬的确是宁建宏的养女,她的确有一个姐姐,一哥哥。你跟她说的那些身世都没有错!只不过,宁檬的哥哥是我,不是说你!”
“你说什么?”路拾盯着褚九忽然失笑出声。
什么情况,这年头便宜爸爸争破头,但是抢着当人家亲哥的可不多见,这不是白白断送了跟美女发展未来的N种可能吗?
“你说你是宁檬的哥哥,谭家的长孙,那么我问你。宁檬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件玩具是什么?他最喜欢的一个人是谁?她最害怕什么?”
“她最喜欢的玩具是一个棕色彼得兔,最喜欢的人就是她的堂哥,也就是我!至于她最害怕的是蛇,因为我拉着她偷看电影《巨蟒》,她产生了心理阴影并为此一直怨我。我说的够详细吗?”
“……”
褚九并没有说话,瞳孔一点点收紧,里面汇聚的暗黑气焰在不停的翻腾!
与他对视,你的耳边甚至下意识的会产生一种幻觉,耳边会传来花火的爆破声。
关于小时候的谭家的事情,褚九只跟一个人说过……
那个时候,自己在孤儿院中,有一个视如亲人的玩伴。
而那个玩伴在孤儿院大火后一别再也没有相见。
至于是被那场大火烧死了又或者是被人领养了均已经不得而知,但褚九更愿意相信后者,而且他也一直相信,有一天那个叫小甄的男孩终有一天还会再见!
路家的人消息灵通,虽然可能查到很多事情,但是像这种精细到只有本人知道的问题,他们是无从入手的。
路拾可能是蒙的,但是三个问题都有具象的答案,如果完全蒙对的话,可就不仅仅是概率问题了。
除非,路家人找到了当年的小甄,从他口中得知了什么从而展开了调查。
又或者是,眼前这个叫路拾的男人就是小甄本人……
“你到底是谁……”褚九一字一句质问。
路拾被褚九那双眼睛盯的有些发麻,下一秒不等反应过来褚九忽然扣住了他的手腕,猛然一拧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你干什么?!”路拾虽然同样伸手了得,不过比起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褚九还是差了一重。
被褚九这么一拧,路拾一个转身身子就狠狠的砸在了围栏上,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就在此时,后领一紧,路拾明显感觉自己的衣领被身后的褚九给提了起来。
神经病啊!
他们季家人都这么简单粗暴?
他不要面子的吗?
“你特么干什么?”早知道就带阿康来了,自己就不至于这么受制于人狼狈不堪。
路拾暗自嘀咕。
“一模一样的伤疤……”褚九看到路拾后颈上那条清晰可见的伤疤,整个人一怔,手上的力道随之一松。
小甄脖子上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伤疤,当时因为那个伤口还差点丧了命。
“你是小甄?”褚九难以置信的盯着路拾。
“什么小真,小假?”路拾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躲的褚九老远,一脸莫名其妙的盯着他。
都说从季家出来的人行为个个谨慎,这个褚九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还有他盯着自己的小眼神是几个意思?
见到路拾是这样的反应,褚九的情绪就变得更复杂了。
难道他不是小甄?
那他后颈上的伤疤又怎么解释?
还是说,他就是单纯在跟自己演戏?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印哥哥……”褚九盯着路拾,抱有一丝幻想。
在孤儿院的时候,他是鸣印,谭鸣印。
可后来,他被人挑中带走了,教他成人的武行师父姓褚,那个时候小小年纪的褚九对姓氏并没有什么深刻的理解,那家武行有规矩,选的都是孤儿弃子,进门从师姓,以表忠心。
如果眼前的路拾真的就是当年的小甄,以他们当时近乎相依为命的感情,他不可能把自己忘的一干二净吧?
“没事吧你……”路拾盯了褚九一眼,退了一步转身去了客舱。
不过,在转身的一瞬间,路拾脑地莫名的就涨疼了一下。
小印哥哥……
这个称呼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好像在自己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而且,还真的是自己喊的,做那个梦的时候,远处迷糊里总是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怎么都无法靠近!
早些年的时候,路拾也曾时常被这个梦困扰。
他也有想过梦中那个小印哥哥是谁,也曾想要去寻一下这个人到底是谁,可路娴告诉他,既然老天爷想让你舍弃忘记,你便忘了吧!
要知道,这世上有好多人想要拼命的去忘记一些东西,还求之不能呢。
路拾觉得有道理,后来他把心思都用在找自己姐姐跟妹妹的事情上,便把旧梦里那个小身影给淡忘了。
如今,听到褚九提及,他在回想起来,不由的就有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感觉。
矮身进客舱之前,路拾下意识的回头望了甲板上的褚九一眼,抿紧了薄唇。
如果说,褚九的话是真的,那么自己到底是谁呢?
他在那场孤儿院火灾逃亡的时候因为踩踏事件脑袋受了伤,伤到了脑袋。
事到如今,他仍然不知道当初他之所以受伤,因为在地上看到了小印哥哥日常带着的那枚坠子。
小印哥哥说过,那个坠子对他而言很重要很重要,所以天真的他想着去捡,东西刚刚拿到手里,却被身后拥挤而来的人猛然一个推搡,脑袋狠狠的砸在了一旁的石壁上。
如果,万一自己真的是磕坏了脑袋,如果褚九真的是小时候的玩伴小印哥哥……那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多年之后的自己,因为自己记忆的缺失,把小印哥哥当初跟自己讲过的那些事情当成了自己的记忆?
简言之,自己脑袋中什么都没有,只是嫁接了旁人的记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到底是谁啊?这些年苦苦找寻,处心积虑的为谭家报仇的信念也都是空的了……
那自己还剩下什么啊?
一阵尖锐的疼意穿透了自己的脑仁,路拾双手抱紧了自己的脑袋。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些年……他岂不是都在替别人活着?他就是一个承载着别人的记忆跟执念的容器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呢?”甲板上,冯姐盯着褚九:“宁檬是你亲妹妹?而这个路家少爷却又在冒充你?是这个意思吗?”
褚九摇了摇头:“事情怎么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也搞不清楚。”
他从来不习惯推心置腹,跟冯姐也不成,随后便转移了话题:“先回去吧,替宁檬给季先生报个平安,仁川现在乱成一锅粥了,很多事只能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