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爹地很少对别人笑诶!”成执自以为小声地伏在江知意耳边说道,殊不知这句话已经被在场的人轻而易举地听了个明白。
江知意的脸顿时尴尬地红透了。
也罢,童言无忌而已!况且顾西洲早就结婚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她凑什么热闹。
顾西洲的表情晦暗不明,伸手过来接过成执,有些寒凉的手背从她的脸颊上不经意间摩挲而过,正好感受到她脸上的温热。
江知意像是触了电一般,讪讪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西洲不动声色地掩饰了一下眸子里的情绪,但仍然觉得心里不快。
不知是因为江知意的躲闪还是因为陆亦白被一堆破事缠身,迟迟不来。
这样有些僵持不下的状态,往往需要一个人来打破僵局,而成执对此似乎乐此不疲。
“爹地为什么要偷偷盯着阿姨看?”顾西洲的身形僵硬了一下。
“没有。”顾西洲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江知意更是窘得不能再窘了,恨不得现在就撞死在墙上以证明她的冰清玉洁之心!
兴许白茗祭拜她的时候还能随口称赞一句:好一个贞洁烈女!
眼看着越想越歪,江知意老脸一红,抛开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低着头说道:“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
“嗯?”江知意心下一慌,差点一脚踩空,踉跄几步,略显慌乱地稳住身形,随后朝着顾西洲牵强地笑笑。
顾西洲心中紧绷着的弦终于松懈下来,他几乎是在一刹那之间想要伸手而出抓住她。
至于手上的顾成执…倒也没什么!
“试用很合格,你被录用了。”
顾西洲平平淡淡的声调响起,江知意在他面前脑子本就卡顿,一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什么?!”
“笨死了。”他单手抱住成执,微微侧身,几乎是从牙缝里轻声挤出这句话。
江知意突然觉得,这语气怎么有点怪怪的?不像是诚心实意地在骂人,反倒有点像一种热恋之中的娇声嗔怪。
不对啊!她在想什么?!江知意被自己这个天方夜谭般的想法给吓得不轻,站在她面前的可是一个拖家带口的已婚男人,她这样的想法未免也太危险了些!
“你傻站着干什么?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顾西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薄唇抿了抿,欲言又止。
“我听了。”江知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里还想着刚才的事。
“那就好,明天去人事部报道,不要迟到。”顾西洲说完,又嘱托了一句:“用你简历上的名字。”
“知道了。”嘴巴快过大脑,江知意真正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时候,已经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下来。
若是知道能站在这里和他扯这么久,江知意好歹也会换一身正儿八经的衣服,而不是穿着居家睡衣裤站在这晃悠!也许是跟着白茗邋遢惯了,一回到家就有换下正装的习惯。
失策啊!等她回去,一定好好给白茗普及一下什么是规矩体统!
跟着白茗学坑人,跟着知意学做人!
反观顾西洲,一层又一层的,穿着一丝不苟,落落大方地站在一旁。
“行了,你回去吧。”顾西洲无时无刻不在打量着她,看见她这一身穿着时,早已经下意识地为她挡住了风口,饶是如此,她的脸色也已经有些微微发白。
楼道里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江知意没有推脱,礼貌地说了声再见之后就往回走去。
毕竟楼上楼下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落人话柄总是不好。
何况她不过是和白茗同居几个月,就已经听见了说她俩是拉拉小姐的风声了…
房门被关上,一道身影好巧不巧地出现,顾西洲眼尖,又本能地警惕着,看着来人,一下便换了一副表情。
更多的是庆幸,江知意已经进了屋里。
“你怎么来了?”顾西洲自发地抱着成执往楼上走去,也没有等着她的意思。
简凝手中还提着保温盒,一身的高奢定制,和她手里的饭盒显得格格不入。
看在眼中,莫名有一种做作的反差感。
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刚才下来的女人,不过是匆匆一瞬,她也没有看见那女人的面容。
但看身高体型,总归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
西洲放着好好的别墅不住,到这种地方来将就,难道就是为了她?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简凝被他惹得草木皆兵心里敲响了警钟。
“没什么,我正巧路过,给你送点吃的上来。”简凝嘴角扬起温和的笑,跟在他身后。
就像是相敬如宾的夫妻…
顾西洲并不很想理她,但好歹是一起长大的,也多少留了几分薄面:“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谈不上操心。”
“我妈呢?”顾西洲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成执已经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阿姨吃了饭之后就回去了,也许是家里有事。”简凝旁敲侧击地说,顾西洲是个明眼人,不会不懂她的意思。
“气走了?”顾西洲不以为意地挑眉,语气略带讥诮。
“西洲…”
“这点小事,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把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逼走不才是应该记恨的吗?现在倒好,打一巴掌给一颗糖,殊不知这道巴掌正巧打进他的心坎里,而他也已经早就过了爱吃糖的年纪了。
“许阿姨也很记挂你,哪有母亲不担心儿子的?”简凝粉饰太平道,三年来,这样的说辞不知道说了好多次,她也早已经能信手拈来了。
反正顾西洲也从不留意她劝了些什么…
“不劳她记挂,少牵扯出是非出来,我就已经很感激涕零了。”声音逐渐变低,他已经抱着成执走进了房间,简凝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出来。
“汤还是热的,你多少喝一些?”
“不用了,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记住了,我下次换个时间送来。”
顾西洲沉默不语,看不出心情喜怒。
也不知他是准还是不准。
“刚才那位小姐,你们认识?”简凝理了理外套,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
“邻居而已,打个招呼。怎么了?”
两人各有心思,隔着面具互相试探。
“没怎么,只是觉得,这么冷的天能穿着睡衣出来,倒也不是寻常人。”
顾西洲沉默了片刻,很巧的是,简凝正好捕捉到他眼里的情绪变化。
难不成他有意隐瞒什么?
“很晚了,你回去吧!”顾西洲眼前的汤一口未动,自从那次起,他就越发不爱喝汤了。
简凝表情隐忍,默默地站起走到他跟前,像是经过很大一番挣扎一样,顾西洲保持原来的姿势坐着,目光冷漠地锁住她。
“三年了,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简凝从来没有这么卑微地乞求一个人,但顾西洲值得她这样做。
他若不答应,恐怕她心里这份近乎畸形的执念会永世不得超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让她从睡梦中迷茫而不甘的醒来。
“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要不让司机来接你?”
“西洲!为什么那个人就不能是我!”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这么多为什么?”顾西洲不耐地皱了皱眉头,确定自己关上了房间的门后,才调转目光看向她。
“我对你的心意不该用友情来开头。”简凝笃定地说,眼眶红红的。
顾西洲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目光里透着无奈。
他似乎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和简凝之间的关系能用“友情”二字来形容。
“本就没有结果,何必给你希望?”顾西洲扬首,说出这一番薄情的话。
“我究竟哪里不如她!她值得你一直等下去,我也一直在等你!”
她似乎都在逃避,希望时间能够证明一切,但简凝却忘了感情这东西就是不俗物,哪里有天道酬勤这个说法?
“你冷静下来想一想,或许也没这么喜欢我,没这么非我不可。”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顾西洲知道时,窗户上已经凝了一层冰花,雾蒙蒙的,看着都感觉刺骨地凉。
沉默良久,他看向哽咽着的简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雪天路滑,还有一间客房,你将就一晚再走吧。”
说完,也不管她愿不愿意,顾西洲自顾自地回到了房间里,关上了门。
几分钟后,客厅的灯灭了,大雪悄无声息地下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