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安静地流泻在了房间里。
病床上,沈小兔静静地依偎在慕新砚的怀中,一脸的笑容。
慕新砚轻轻地摸了摸怀中女人的脸,又捏了捏她的鼻子。
“小笨蛋。”
“嗯,我确实是个小笨蛋。我要是不笨,怎么会就这么答应做你的老婆。慕新砚,你这人也忒坏了,求婚还那么拽,连句煽情的话都不肯说,我亏大发了。”沈小兔想了想,又嘿嘿地笑道:“要不,你再重新给我求一次吧。”
沈小兔说着这话其实有些心虚。难为人家一度把各种能想出来的浪漫场面都给她摆出来了,可是她就是不同意。
慕新砚却把自己的下巴轻轻地抵在了女人的黑发上。
“小兔,如果你的手术成功了,别说是求一次婚,求一百次都可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真的要做那个骨髓移植么?”沈小兔声音变得低了下去。
“嗯。”抱着她的手,力道微微一紧。
“你白天和我爸爸叽叽咕咕地说了一下午,就是说这件事么?”
“嗯。”
沈小兔突然笑了。
“小新,如果把骨髓给换掉了,我整个人都变了,也不喜欢你了,那怎么办呢。”
慕新砚在她的唇上狠狠地一啄,沉声道:“不喜欢我,你要喜欢谁?”
“那谁知道了,万一——”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慕新砚给生生地堵回了她的话。
而且,不仅仅是一个吻,他的大手顺势滑进了她的衣服里,充满占有地在她光滑的脊背和胸前的柔软游离着。
沈小兔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起来,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感受着久违的他的热情。
但是他,却没有再进一步地占有她,只是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什么?!我是她的爸爸,怎么会不合适?!”沈箫的声音不由得带了些颤抖。
他是还在这世上的沈小兔唯一的亲人。如果连他的骨髓都无法与沈小兔的配型,那么要找到适合她的骨髓,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有多难。
一时间,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医生轻轻地拍了拍沈箫的肩膀,脸色凝重地轻叹了一声,道:“不要太着急,医院已经安排立刻帮助沈小姐寻找合适的骨髓,相信很快就能够找到了。”
医生说完这话,自己也叹了一口气。在场的人有谁不知道,沈小兔所剩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晚一天就会多一天的危险,就算是现在立刻进行手术,胜算也只是微乎其微,更何况是连适合的骨髓都不知道在哪里。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一旁安静站着的慕新砚,在目光触到他的同时,却又不约而同地心中一凛。
这个男人,他居然在笑!
他脸上的笑容那样干净,美得炫目。仿佛这悲伤无助的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切只不过就是一场噩梦而已,而在这场噩梦之中,只有他是清醒的。
他忽然感觉到心中骤然而生了一种坚强,那是为了她而相信奇迹的坚强。
声音浅淡地从他的喉间溢出:“医生,请你一定要尽快找到。不管用什么办法。费用方面不用考虑,不管多少都没有问题。”
不要说他现在的财力,做一百次骨髓移植都够了,就算是他一无所有,即使沿街乞讨也会想办法。
医生叹了口气道:“不过你们一定要做好心里准备,她的血型很特殊,所以找到合适的骨髓真的很难,而且,就算是找到了,是否同意捐献骨髓也是由本人自愿的,我们没有办法强迫。”
慕新砚眼神微微暗淡下去,过了片刻,再次抬头道:“没关系,我相信会有办法的。”
大家回到了病房外。慕新砚在门口伫立了半晌,轻轻地推门进去。
床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早已收拾好的东西,沈小兔换上了一身平常穿的衣服,静静地坐在床边发呆。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来,看到是慕新砚,脸上立刻绽开了大大的笑容:“小新!”
慕新砚皱眉看着她,又看了看地上的行李,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小兔低下头,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地,轻声道:“我想和你回家。”
慕新砚皱眉:“医生还没有同意你出院。”
沈小兔轻轻地拉着他的衣袖,声音里带了小小的倔强:“我要和你回去。”
看着她的样子,慕新砚心中柔柔软软地疼了起来,终于,他轻叹了一口气,在她的头上敲了一记。
真是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那细细软软的声音,让他永远舍不得拒绝她的一切要求。
沈小兔嘿嘿地笑着,知道慕新砚这样的表现便是同意了。她轻轻地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记,得寸进尺道:“我们坐公交车去好不好?”
“不好。”慕新砚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个女人,不能轻易地给她脸。
“好嘛好嘛,人家还没有和你一起做过公交车呢。”沈小兔晃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虽然这招她已经在他的面前用过了成百上千次了。但是对于他来说,还是每次都招架不住。
好吧。慕新砚承认自己是第一次听说过把车子开到公交车站点,然后将车子停在禁停区,再去坐公交车的。
但是这第一次听说,竟然就是在自己身上听说,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但是似乎,只要是同他的小兔在一起,不管是多么傻的事情,做起来都会觉得很幸福。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沈小兔这个蠢丫头在一起,让他的智商似乎也变低了。
不过,时间刚刚好,他们竟也赶上了最后一班的公交车。
已经是11点,但是车上的人却并不少。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学生。因为在这一站公交车的路线上,有那么一站,是G大。很快就要到了封校的时间,于是外出游玩的学生都纷纷坐这一班车往回赶。
G大。嗯,是她读了四年的学校。也是他的。
“小白。”
“嗯。”
“我觉得命运有的时候好奇怪。”沈小兔将头靠在了慕新砚的肩膀上,轻轻地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男人声音温柔。
“我们曾经同在一所大学里几年,却从不曾有过什么交集。我甚至曾经偷偷地喜欢过凌轩,但却没有注意过作为他同学的你。可是几年之后我们都毕业走了出来,却又在外面相遇了。”
慕新砚微微挑眉。是么?但是他却并不是这么想。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燃烧的丝柏》。”慕新砚的声音轻浅,眼光落在了遥远的地方。
“什么丝柏?”
“梵高的,《燃烧的丝柏》。”慕新砚的声音也变得仿佛很远,是那种跨越了时空的远。
沈小兔心中一震。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一个下雨天。
那是在G大的时候。她是财经系的学生,但是喜欢美术,所以常常会跑去美术系的大楼看他们的画展。
那一次,下雨天,当她从大楼里面出来的时候,刚好下了大雨,而一向糊涂不知道带伞的她不知为什么那天便开窍准备了伞。
她心中暗暗为自己的幸运而感到高兴,撑开伞,走了出去。
然后,她看见了他。
没有带伞,手中拿着一幅画。那画很美,而且看起来很重要。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那幅画不让它被淋湿,冒着雨向前走着。
于是沈小兔便走上了前去,将伞撑在她的头顶。
“不用了,谢谢。”男人的声音冷漠,骄傲地拒绝她的好意。
但是她也不恼,只是轻轻地一笑,道:“不要让燃烧的丝柏被浇熄了。”
男人闻言微微怔了怔。那幅画的名字叫做《燃烧的丝柏》,是他精心临摹的梵高的名作,今天准备拿去交给秦教授。如果淋湿了,他自然也是心疼的。
于是,男人礼貌性地接过她的伞道:“我来撑吧。”
沈小兔却笑得眉眼弯弯,将自己身上的背包递给他,道:“你拿这个。”
谁都知道男人主动撑伞不过是一个礼节性的问题,而这个女人,却自己说要让他拿包,倒还真是不懂得客气。
慕新砚没有说什么,冷笑了一下,接过她的包。
她淡淡地道:“把你的画放进去,就不会被淋湿了。我来撑伞,你负责保护好那幅画就好了。”
于是慕新砚便在那一刻微微震了一下。原来她是为了这个?
那次以后,慕新砚便记住了这个眉眼弯弯,笑容温暖的女孩子。尽管她早已经忘记了他。甚至可以说,她根本就从来都没有记住他。
如果说这一次的相遇确实是上天的安排,那么后续的那些故事便都是他个人的编写。
从中暑晕倒一直到现在的一切一切,全都是他自己的安排。她只以为这是命运的神奇,却不知他在其中费了多少的心思。
不过,她也不需要知道了。现在,只要幸福,一切都好。
沈小兔靠在慕新砚的肩膀上,拿着刚刚在左岸之约买的提拉米苏,呼哧呼哧地像个小猪一样,吃得不亦乐乎。
慕新砚绷紧了一张脸,努力地让自己忽略从她嘴边扑簌扑簌掉下来的蛋糕屑。嗯,他的小妻子。还是那个老样子,吃东西的时候不是掉下来便是粘在了嘴边。
他们的身后,似乎传来了一阵一阵若有若无的可疑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