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然低头想了想，也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小心翼翼地转移了话题：“老板，你这次做的，是不是真的有点过了？”
慕新砚抬头看着他，脸上是薄冷的微笑，而眼中是复杂的星光，“是么？”
林微然一仰头将杯中酒倾喉而下，皱眉道：“毕竟……小兔她当时也是喝醉了，意识不清醒，你不能指望她有什么控制能力啊……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是可以原谅的。”
慕新砚淡淡笑着，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听着林微然语重心长的教导。
“况且她现在还怀着身孕，就算是她犯下了滔天大错，也不应该赶她出去啊，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不会后悔么？”林微然说到最后，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起来。
慕新砚斟了一杯酒，握了握杯，淡淡道：“微然，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沈小兔究竟做什么，才能让我真正的生她的气，真正地恨她。”
林微然微微一怔，握着高脚杯的修长手指便僵硬在了空气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微然的声音里有着疑惑，和震惊：“你是说，其实你并没有生气？”
慕新砚唇角依旧是那样微微地弯着，仿佛他就是那样一张雕刻精致的面具，永远保持着那样一个不变的微笑。但是那微笑之中所表现出来的，却并没有任何的情绪。
林微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道：“不，我不明白。既然你说你没有生气，为什么还要同意你家里说的赶她出去？为什么连阻拦一下都没有？你明明知道，在那个家里，你的地位是举足轻重，如果你出手阻拦他们赶她出去，我想一定不会没有用。就算是没有用，你也可以和她一起出去，把她接回你们从前住的地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她的人都找不到。”
慕新砚微微一笑：“谁说找不到？”
林微然脸上的表情已经由刚才的愕然迅速放大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慕新砚，你这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怜的林微然总是这样被慕新砚折磨。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一切的事情，都掌控在慕新砚的手心里一般，仿佛下一秒将要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慕新砚早就已经在心中彩排过了一遍。而每一次，他林微然都是被兜圈子兜死的那一个。
慕新砚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在屏幕上随意地点了几下，递给林微然。
林微然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便立时愣在了那里。
那上面，赫然显示着沈小兔和薛清凌一起从公寓走出来的照片。
林微然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回事？你派人跟踪沈小兔？还是你亲自跟踪？她现在和薛清凌住在一起？”
慕新砚淡淡一笑道：“微然，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卫星导航系统？”
他的话一出口，林微然便彻底愣在了那里。这个男人，把军事科技都用到自己的女人身上来了，这样的心思，实在是让人……呃，毛骨悚然。
“不是吧你，慕新砚……对付自己的女人，你用得着配备这么精良的装备么？”
“这也是沈小兔提醒了我。”慕新砚微笑着，淡淡道“有一次她问我，是不是在她的身上装了什么监视器之类的东西，我说对付她根本就用不着那些。但是现在我想，用得着了。”
“据我所知，卫星导航定位，要有接收器才能生效吧？你怎么把那个接收器放在她身上的？难道不会被她发现么？”林微然惊讶之余，也没有忘记问一些有用的问题。
“那张信用卡。”慕新砚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林微然淡笑。
“信用卡！？”一直在房间门后偷听的悦姗姗和坐在桌前的林微然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林微然听见房间里那个尖锐的声音，汗颜。
慕新砚眸光淡淡地掠过那扇紧闭的门，唇角微弯：“现在，全球最为先进的卫星导航技术大概有三：美国的GPS，俄罗斯的GLOMSS，还有欧洲的Galileo。这三大卫星系统组合在一起，在全球形成一个卫星定位网，现在我将这个接收装置放在了我最常用的那张信用卡里，沈小兔虽装得冷漠，但她是极其念旧的，这一点我可以确定，她一定会将这张银行卡随身带在钱包里。这样一来，三大卫星定位系统的信号就可以每时每刻地在她的身上接收，并拍下她的近身照片发送到我的手机里面来。”慕新砚说得胸有成竹，而林微然听得骇然。
“老板，这社会进步了，科技发展得是很迅猛，现在连这样都可以了？我可还没有听说过！”林微然愣愣地感叹。
慕新砚鄙夷地斜了他一眼：“你没听过的还多着。”
“可是你用这种对付特务的招数来对付自己的老婆，会不会有点太……太内个了？”林微然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因为不可思议已经有些扭曲了。
“我这也是被逼出来的。上一次她怀孕，自己跑掉，我差一点把整个G城掀翻了，也没有挖出她的影子来。这样不在我掌控之内的事情，我决不允许发生第二次。”慕新砚语气轻浅，但是林微然却似乎从中听出了那样的坚定。
“那你还没有回答我上一个问题呢，既然你并不因为沈小兔出轨……哦不，她酒后乱什么的事情生她的气，为什么还要看着老爷子把她赶出家门全然不顾？依你的性格，你就算是生气也绝不可能丢下沈小兔一个人不管的啊，这次，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又在心里盘算着什么阴谋？”林微然语气是逼问着，但是眼神里却藏匿的都是探究。
慕新砚再次将杯中的酒饮进，又斟了一杯酒：“微然，慕凌峰要从澳洲回来了。”
林微然刚刚坐下的身子再次“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
慕新砚脸上表情淡然，林微然定定地看了他好久，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好。良久，他便又缓缓地坐下。
“你爸爸？他不是带着他的疯老婆和那个疯儿子去澳洲疗养了吗？现在又回来做什么？他妻子和儿子的病好了？”如果说刚刚林微然听说过慕新砚的卫星定位系统技术之后，脸上的表情是“骇然”，那么现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他的脸上表情绝对是“包骨悚然”。
他可以在慕新砚面前毫不避讳地说他爸爸带着疯老婆和疯儿子之类的话，皆因慕新砚根本就不觉得这几个人和自己有着什么关系。
“不会。他的儿子疯得彻底，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的医疗技术应该还没有先进到可以把一个彻彻底底的疯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治好。至于那个女人的抑郁症，我想就更加难治了。”
林微然皱了皱眉：“那么，或者他是来抢夺财产的？”
慕新砚摇了摇头：“不全是。如果只是这样，我便没有必要和他周旋太多。但是，不会只是这么简单。”
林微然愣住，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微然，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慕新砚忽然话锋一转，抬眸淡笑着问林微然。
林微然下意识地想要脱口而出“是”，但是那个字却卡在了嘴边没有说出来。
怎么说呢，他这个人……对待自己的对手，是绝不会手软的，如果是伤害过他或者是他在乎的人的人，那么他更加是毫不留情。但是，这个男人却也是重情重义的。对于他爱的人，他的朋友，兄弟，他的家人……他却是可以容忍他们的一切。
慕新砚见林微然半天没有开口回答，于是也淡淡一笑：“我知道你的想法。”
林微然一怔，抬头看向他。
“毕竟，他是我的父亲，很多地方，我们都是一样的。他与我虽是有着血脉相连的部分，但是他从来都不愿承认我这个儿子，而我，也从来都不愿承认他是我的爸爸。”慕新砚声音浅淡，清冷，听不出其中的任何情绪。“在他的眼中，他真正的妻子和儿子，在澳洲。那两个人，是被我逼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所以，他岂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林微然瞪大眼睛：“难道这一次，他回来是想要报复你们？”
“慕轩宇已经进了监狱，现在慕麟只有慕凌峰这一个儿子，按理说，慕麟的财产必定应该有不少的份额是属于慕凌峰的。而他这一次回来，除去争夺财产之外，必定不会放过我和老爷子，至于他的手段是什么，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猜得出来，但是，还是要小心为妙。”
林微然似乎有些明白了，却还是有些惊讶：“那薛清凌和沈小兔的事情，是你设计的？你这样设计一出戏，故意要把沈小兔赶出家门，掩人耳目？”
慕新砚微微一笑：“我还没有大义灭亲到这个程度。这件事也确实不在我的预料之中，而且，还没有查出来，究竟是谁做的。”
“那你就是借题发挥咯？”
“算是。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让她卷入任何的危险中，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不可能。有清凌在，他会照顾好沈小兔。”
林微然轻轻地拍了拍慕新砚的肩膀，点了点头道：“我也相信他会照顾好沈小兔。”
沉默良久，慕新砚的眸光落在窗外阑珊的夜色，缓缓开口道：“但是那件事，最好不要被我知道究竟是谁做的。那个人，我一定不会放过。”
他的声音不过是很浅淡地从喉间逸出，但是林微然却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口袋里的电话微微地震动起来，慕新砚看了看显示屏，接起电话来，淡淡道：“唐小姐。”
“好，我现在过去。”
挂掉电话，慕新砚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来递给林微然，道：“微然，我今天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你这两天有空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林微然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拿过那几张纸，打开一看，是一份领养手续。
“这是什么意思？”林微然有些不解。
“沈小兔想要领养黎小广和凌轩的孩子。但是我现在没有办法把他接回家来养，所以你和姗姗帮我带一段时间，等这段日子过去了，我再把他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