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兔在薛清凌的公寓里面一住就是半年。
薛清凌对她的照顾也是同从前的慕新砚一样的无微不至,一样会在她想吃什么,用什么的时候,在最冷的天里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买。
一样会在她每天早上起床之前,早早地准备好一桌她爱吃的早餐,甚至在浴室里帮她挤好了牙膏,接好了温水。
他甚至不再去上班,只是每天他都会在书房里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电脑,一直到深夜才肯回到卧室去睡觉。
他与沈小兔一直都是分睡两个房间,所以在沈小兔夜晚小腿抽筋醒来的时候,他不能够陪在她的身边,像慕新砚那样为她细细地按摩。
在她被噩梦惊醒的时候,也没有人能够像慕新砚一样,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轻轻地帮她抚着胸口,直到她再次安心地睡着。
沈小兔知道,她的生命中,除了慕新砚之外,再也不可能会有那样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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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凉,静谧。
风华大厦的社长办公室里,一片黑暗,只有电脑的屏幕微微地闪着些许亮光。
慕新砚坐在电脑前,眸光淡冷地看着本季度的财务报表。
收入,比上个季度下降了百分之二十一点三。
他的唇角,微微地弯起,勾出一个仿似嘲弄的笑容,俊逸的脸便因此变得更加迷人。
只是,没有人看到。
电脑屏幕上忽然传来了响动。慕新砚利眸扫了过去,用鼠标在那个闪动的头像上面轻轻地点了一点。
屏幕上便现出一张苍老的脸。
“爷爷。”慕新砚微微一笑,虽然神情努力地做出谦恭的样子,但是语气依旧是不可控制的不卑不亢。
老人淡淡点了点头:“你最近做得看起来很冒险。你确定有把握能够胜过你父亲么?”
慕新砚淡淡而笑:“自然。”
老人再次轻轻点头。对于慕麟来说,慕新砚的智慧和才华都是他这个闯荡江湖多年的老狐狸所比不及的,因此慕新砚所作出的决定,他一般都会选择相信。
“你要的人,现在已经在泰瑞酒店的1403房间了。”慕麟眸光深邃,声音淡冷。
慕新砚轻轻颔首:“多谢爷爷。”
“谢,是不必了。不过你最好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有足够的把握,你所设计的路子,虽然看起来很精密,但是一旦其中有一个环节出了什么差错,那么整个大局,都必毁无疑。”
慕新砚再次轻轻颔首:“慕新砚谨记。”
“那么,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吧。”慕麟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不再等他回答,自己切断了视频。
慕新砚用鼠标轻轻点了一下“关机”,几秒之后,电脑屏幕的蓝色光亮便立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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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瑞酒店。
慕新砚将车子停在了门口,只身一人走了进去。两旁的保安恭敬地向他鞠了一躬,招呼道:“慕社长。”
慕新砚没有看他们一眼,径自走进了电梯,伸手按下了14。
这一天,他等了足足半年。
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光屏上面跳动的数字,慕新砚不由得攥紧了纤长的手指。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慕新砚快步走了出去,走向1403房间。
房间的门口有两排清一色穿着黑色劲装的保镖守在那里,见到慕新砚,保镖们齐刷刷地鞠了一躬。
“少爷。”
一听到“少爷”这个称呼,那么就可以推断这些必定是老爷子的人。如果是他慕新砚自己的势力,或是林微然章磊他们的兄弟,那么必定是会叫“社长”的。
慕新砚淡淡点了点头,推门进去。
昏暗的灯光照射着柔软的大床,床上躺着一个美丽的女子。
她的身上盖着天鹅绒的被子,海藻般的秀发在丝质的枕巾上铺散着,长长的羽睫紧紧地阖着,像是欧洲城堡中沉睡的公主。
慕新砚轻轻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雪茄,轻轻地将雪茄的头部剪开,点燃。
一面,是昏暗的灯光,另一面,是明灭的烟雾缭绕。
一支雪茄抽完,床上的人也醒来了。
她看到慕新砚,轻轻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冲着他淡淡而笑。
“你来了。”
慕新砚抬眸看了她良久,淡淡道:“你不希望我来?”
女人连忙笑道:“怎么会。我脑里,心里,日夜想着的,都是你。又怎么会不希望见到你呢。”
慕新砚冷笑一声:“何必。你知道,我并不想见到你。而且,我曾经说过,我已经是最后一次容忍你了,薛雪倩。”
女人的泪水从脸美丽的眼眶中汹涌而下,她轻轻地捂住脸颊,哽咽道:“我知道,砚,我知道你恨我。”
慕新砚冷笑着紧紧盯着她:“知道,你还敢来见我?”
薛雪倩也冷笑了一声:“慕新砚,没错,沈小兔和薛清凌那件事,的确是我做的。我在他们的酒里下了药,然后把他们拖去包厢里,帮他们脱掉衣服,那些照片,都是我拍下的。慕新砚,或许我这样做不对,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你,更加不会向你道歉。”
慕新砚唇角微勾,眼神里潜藏着难以抑制的暗涌。“没错,你是没有对不起我。拿你当挡箭牌的是我,把你的感情弃之不顾的也是我。但是这一切你没有冲着我来,你害得薛清凌和沈小兔现在背上了乱伦的罪名,且不说沈小兔曾经对你多么仁至义尽,而薛清凌,他是你的亲哥哥。我不明白,你是如何能够做到这般狠毒的。”
“如何?”薛雪倩看着慕新砚冷冷地一笑,笑容凄艳:“慕新砚,我倒也想问问你,你又如何做到对我那么残忍的?我爱你,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是你却能够做到那么残酷地把我推开,甚至让我举家离开G城!你又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慕新砚定定地看着她:“没错,你爱谁都并不是什么错。但是,你为了自己的爱,去伤害别人,你还能够说你没错么?陆白曾经说你已经开始学着慢慢接受,但是今日再见你,我并没有看出你学到了什么。”
薛雪倩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道:“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学到了什么。这些日子以来,我唯一学到的事情,就是除了你,我接受不了任何人。就算是让我死在你的手里,即使下一秒就让我死,我也是死而无憾。”
慕新砚冷笑道:“好,那么,我便遂了你的愿。”
纤长冰冷的指,缓缓地捏上了薛雪倩白皙的颈项。力道,猛然一紧。
薛雪倩一张苍白的脸迅速涨得通红,表情痛苦地扭曲着,亦发不出一丝声音。
慕新砚的眼中燃烧着怒火,仿佛那火苗随时都要从眼眶中喷薄而出。而薛雪倩的眼中,噙着的却是冰冷的泪。
如今,才真正地明白了水火不容这个词的含义。
再冰冷的泪水,也熄不灭一个不爱你的人眼中的怒火。
薛雪倩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想,真的就这样死在他的手中,也好。就让她这样,可悲得彻底一点吧。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的生命中没有了他,也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存在。
她试着去接受陆白,可是陆白已经开始试着忘记她了。她在慕新砚的身上停留了太久太久,以至于连深爱着她的陆白都等累了。
她的生命,就是注定要不断地错过,再错过,或许就这样结束,也没有什么不好。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掉的时候,猛地感觉到自己颈项上的力道骤然松开。
薛雪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抚着胸口猛咳了起来。
为什么……不让她死。
难道像是所有电视剧里的台词那样,“杀了你怕是会玷污了我的手”?
慕新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冷地道:“在沈小兔帮你挡下那一刀的时候,她曾经向我替你求情。她说她所得的病是凶险万分,让我帮她积一点福荫。我知道她并不迷信,那不过是她用来替你求情的借口罢了。但是,我还是为了这个原因而放你一条生路。今天,也是一样。她很快就要生产了,我会帮她,再积一些福荫。”
薛雪倩绝望地看着慕新砚,喉咙的紧窒感让她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她宁愿慕新砚说,“杀了你怕会玷污了我的手。”
她还以为,慕新砚放过她,是因为对自己还有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的感情。却原来,他所做的一切,依旧还是为了她。
慕新砚面无表情地走出门去,正如他刚刚进来时的冷漠。
门后,薛雪倩贴着墙壁无力地滑坐在地。
廊道上,灯光昏暗。
慕新砚走向电梯,走廊上空无一人,但是敏锐的感官还是让他察觉到了空气中的某些异样。
唇角微微勾了勾,慕新砚抬手看了看腕表,从他刚刚进来到现在,已经两个多小时。
嗯,到酒店来,在薛雪倩所住的房间里呆了两个小时。想必这两个小时,在人们的想象之中,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吧。
快步走出了电梯,开车回到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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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阳光大好。
沈小兔在第十六次挤电梯未遂之后,终于承认了自己挺着八个多月的大肚子在圣诞节这一天出来逛街是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G城是南方城市,所以即使是在冬天,也并不很冷。
但是整个街上却似乎是人满为患。
所有的店面都装饰着圣诞树和圣诞老公公,节日的气氛浓烈而欢快。
沈小兔看着满街喜气洋洋的装扮和蚂蚁一样攒动的人头,心中郁闷不已。
怎么在过年的时候都没见大家这么喜庆过?
她的发现就是春节变得越来越冷清,而圣诞节却变得越来越热闹,于是闷闷地拉着薛清凌说:“我们还是回家吧。”
薛清凌温和地笑了笑:“怎么?不喜欢人多?”
沈小兔撅了撅嘴,拉着薛清凌转身离开了商场。
商场的门口有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沈小兔抬头看了看,轻轻扯了扯薛清凌道:“清凌,你看,有没有觉得这棵圣诞树比我们之前看到的任何一棵感觉都要华丽得多?”
薛清凌朝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轻轻笑了一声,拉着沈小兔走到圣诞树的跟前,道:“你仔细看一看,它是用什么做的?”
沈小兔疑惑不已:“圣诞树就是树啊,哪里分什么材质的啊?”说着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那棵树,然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居然是饮料瓶!”沈小兔惊叫起来。
面前的这株圣诞树,正是用废弃的塑料瓶子做成的。花花绿绿的包装纸衬着里面的灯光,使得整个圣诞树显得流光溢彩。
沈小兔兴奋地叫道:“没想到环保也可以做到这个境界,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