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小月白洗漱完毕，下了楼，桌上已经摆好了可口的饭菜。
沈小兔心不在焉地扒了几口饭粒，心中想着的却一直都是昨天的事情。
虽然昨天真的不想再去做什么没有用的设计了，可是今天早上醒来看到小月白的那一刹那，她的心中便涌起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就算是她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坚持，不是还有这样一个小家伙需要她么？
所以，她应该为了月白，为了她和他的孩子继续努力坚强下去，不是么。
可是自己真的是太糊涂了，虽然很难过，虽然喝了酒，但也不能对Leo说出那么过激的话来啊。
现在，想后悔，还来得及吗？
不是不知道，Leo是怎样一个要求苛刻的人。在她昨天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他还会再同意与她合作吗？
越想心中越烦躁，沈小兔索性放下筷子，匆匆说了一句：“我吃好了。”便转身走回房间。
拿起电话，翻到Leo的号码。想了想，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拨出去。
在房间里来回踱了数十圈，沈小兔终于按下了那个拨号键。
响了几声之后，对方接了起来：“Hello？”
“Leo先生，我是Iris。”电话接通，沈小兔刚刚的那些紧张反倒全部消除了，用同自己之前一样的平淡声音说道。
“Iris？”Leo似乎有些惊讶，但语气中又带着些淡淡的不悦。“请问您还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您是担心我们会盗用您的设计，那么大可不必，我们会找新的设计师来负责这一块。”
“不是这样的，Leo先生。”沈小兔连忙道：“我今天打电话，是想要向您道歉。”
“道歉？呵呵，我并不认为您做了什么需要向我道歉。或许您可以向自己道歉，您昨天的语言和行为让您自己失去了很多东西。”Leo淡淡地说道。
“对不起，Leo先生。我知道昨天那样对您说话很不礼貌，昨天我喝醉了，希望您能够原谅我无礼的语言，我想要继续现在这个设计，可以么？”
Leo轻轻一笑，道：“Iris小姐，一个设计师身上所应该具备的素质，并不仅仅只是良好的基本功底和新奇的创意，更重要的是品格。一个出尔反尔，因为自己的情绪不好就罢工的设计师，随时会为企业带来巨大的灾难，甚至，极有可能因此而害了自己。”
“我知道，Leo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希望您能够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做这项设计，这对我很重要。”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然后，清淡的男声响起：“Iris小姐，我想我不会再次聘用任何一个曾经对我恶语相向的设计师。”
沈小兔心下一沉，正想要开口再次央求的时候，却听到电话另一端的男声再次响起：“但是，除了你。”
一阵巨大的惊喜瞬间涌上了心头，沈小兔抑制住自己想要惊呼的声音，她握着电话的手几乎颤抖：“Leo先生，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Leo爽朗的笑声回响着，声音磁性好听：“Iris小姐，不必感谢我，这个项目其实也很需要你，昨天你罢手不干，还真的是难住了我。如果你真的就此退出这个项目，恐怕我也很难再去找到一个能够和你媲美的设计师了。”
沈小兔心中的激动还未消散，声音听起来明显亮了好多，笑着道：“那Leo先生，我们找个地点见面吧，好好商谈一下我们的设计！”
“好，Iris，G城你比较熟悉，你选地点吧。”
******
月白坐在幼儿园的秋千上，轻轻地摇晃着。她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短皮草外套，豹纹皮裙，铆钉打底裤和一双黑色小皮靴，在脑后利落地扎了一条小马尾，长长的睫毛在金色的阳光下染上绚丽的色彩。
忽地，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本来身子就娇小，加上是坐在秋千上，没有办法找稳重心，一下子从秋千上掉落下来，好在秋千不高，所以摔得并没有很痛，但是她喜欢的衣服却脏了。
月白愤怒，转过头去，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身后那个捂着嘴偷笑的男孩：“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
小小年纪的月白，像她的妈妈从前一样，完全不懂得怎样去与别人吵架，于是只有愤怒地质问，却引来了更多的笑声。
“哈哈哈……笨冬瓜，摔个狗吃屎！”
“哼，外国来的小杂毛。”
月白皱了皱眉：“我不是小杂毛。妈妈说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哈哈哈，小杂毛，小杂毛……”几个男孩子笑跳着，围着月白转圈圈。
心中一阵难受，但是小月白却不愿意让眼泪掉下来，于是倔强地紧紧咬着嘴唇，忍住不哭。
放学铃打响，门外又许多家长等在那里，接他们的孩子回家。
教室门外的角落里，漂亮的男孩子冷冷地睨了一眼被打倒在地上的几个小孩，冷哼一声：“笨蛋，出来。”
墙角处，轻轻地探出了一颗圆圆的小脑袋。大大的眼睛透着些怯弱，黑色的短皮草外套上面的泥土已经被拍掉。
“笨冬瓜！”趴倒在地的小孩子中间，不知是谁又挑衅般地喊了一句。男孩挑眉，冷冷地扫了过去，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人再敢造次。
月白嘻嘻地笑着，摆了摆手，跳到男孩的身边：“锅锅……”
月白从小在维也纳说习惯了德语，只有在家里和外公，妈妈才说中文，因此中文发音极不标准，从来到幼儿园的时候开始，就常常因为一口发音特别的中文而被其他的小朋友笑话。加上月白的个性，穿着都很特别，所以几乎没有人和她一起玩。
但是在所有人都欺负她的时候，只有一个男孩似乎一直都对她很好，并且自告奋勇做她的哥哥，在有人欺负她的时候，每一次都是挺身而出。于是月白每一次都笑嘻嘻地叫他锅锅。
男孩皱了皱眉：“小白，是哥哥，不是锅锅……OK？”男孩说话的样子像个大人一样，总是皱着眉。
“好的，锅锅，我知道了，是哥哥，不是锅锅。”月白嘿嘿地笑着，屁颠屁颠地在男孩的身边跳跃着。
男孩的眉毛几乎拧成一团，最后终于无话可说，咬了咬牙道：“走。”
于是牵起了她的小手，两个人手拉手从教室走向大门外面。
忽然，月白扬起小小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男孩的脸。
男孩微嗤了一声，皱着眉，避开了月白的手指。
“锅锅，是不是很痛？”月白担忧地看着男孩脸上微微泛起的一块青肿，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痛。”男孩的声音简短干净，带了些清冷。
“锅锅，你为什么要打架？”
“那帮混蛋欺负你。”男孩说到这里，眸色泛出与年纪并不相仿的冷沉。
月白皱眉道：“可是，被他们欺负一下，我并不会怎么样，但是打架会痛的。”
“没事，一点也不痛。”男孩摸摸月白的发心，眼神里带着温柔。
“真的？”
“嗯。”看着月白清澈的眸子，男孩的俊脸似乎微微有些红了。
“那锅锅，不痛的话，你背我出门去，好不好？”月白嘻嘻地笑着。
“……”
阳光拉长了地上的影子，在夕阳之下，男孩向上托了托背上的人儿，心中低咒着，看起来挺正常的女孩子，怎么一到他面前就这么赖皮？也不知道是怎么学来的。
“长大以后我做你的新娘子好不好？”赖皮地趴在男孩的背上，月白笑嘻嘻地问道。
“……好。”说着这话，男孩的脸似乎又微微地红了。心中不由得有些犯嘀咕，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脸皮就这么厚，什么都好意思说。
不过想想，那感觉应该不赖。
一路走到了大门口，男孩将背上的女孩放了下来，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爸爸。
英俊的男人快步走过来，蹲在儿子的面前帮他整理好了衣服，唇角一弯，脸上笑容温和，语气却带着责备。
“又打架了？”男人的声音清冷，月白这才知道原来“锅锅”的声音那样好听是和他爸爸学的。
“没有。摔的。”男孩的声音与面前的男人声音极其相似，回答也是一样的简短，干脆。
“锅锅，你怎么说谎？”月白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小声地戳穿。
男孩翻了个白眼，惹上这个丫头真是个大麻烦，帮她打架不说，说个谎还要被她戳穿。
男人听到声音，深邃的眸光从自己儿子身上挪开，淡淡地投向了月白。
月白也不怯场，对着男人甜甜一笑：“叔叔好。”
“你好，小家伙。”男人不由得被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吸引住，笑着说：“说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对不对？”
“嗯，妈妈就是这样教我的！”
“那，你来告诉叔叔，真相是什么？”
小月白被这样一问，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微微红了脸，低下头道：“是班上有小朋友欺负我，锅锅就替我和他们打了架。”
明明是害自己儿子打架受伤的红颜祸水，男人却丝毫不觉得生气和厌恶，倒是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委屈样子的小丫头，心里十分喜欢，于是道：“那，你和叔叔和哥哥一起到叔叔家去玩，好不好？”
月白想了想道：“可是……我妈妈会担心的。要不，叔叔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打电话给外公说一声。”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男人淡淡一笑，将口袋中的手机掏出来递给月白。
“谢谢叔叔！”月白接过手机，拨通了一个早已背熟的号码。
“外公，今天你不要来接我了，我要去小朋友家里玩！”
沈箫此时正开着车堵在路上，听到月白要去别人家里，担心道：“月白，不要被坏人骗了哦。”
“放心啦外公，很安全的！”
男人拿过月白手中的电话，谦恭有礼地说道：“前辈，我们在明天早上一定会安全地把您的孩子送到幼儿园，请您放心。”
沈箫听见男人的声音微微一愣，随即轻笑道：“呵呵，既然这样，那好吧，给您添麻烦了。”
“不会。”
收了线，男人淡笑着对身边的男孩道：“风清，你带着妹妹走在前面。”